休伯克的话没头没尾极了。
什么叫跟计划有关的要紧事?
余曜第一反应是东归赛道出事,心弦顿时一绷。
但见休伯克喘得厉害,还是先把手里才拧开的矿泉水递过去,耐着性子。
“休伯克,别着急,你可以慢慢说。”
这里没有人会跟你抢。
只可惜休伯克并不能听懂这句华国人常用的话外之音,他还以为余曜不着急是因为摸不清情况,喘了几口气,直接把话说得更明白。
“余,我们去东归赛道的行程要提前了!”
这句话休伯克故意喊得很大声,语气也有点急。
一方面他是真的心急如焚。
另一方面,多多少少有点听到小道消息后赶紧跑回来向同伴透露时,期待看到对方同样惊喜加震惊模样的故意而为之。
当然了,休伯克其实还有一点小小的隐秘的坏心思。
去东归赛道的路艰险异常,一百多公里的陡峭山路,哪怕有一辆赛车做酬劳,带上一个连实际野外勘路都没有过的赛车新手都会给自己增添巨大负担。
如果能在一开始就直接劝退,自己没准能省掉一个大.麻烦。
休伯克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
冲着驾照和舆论风波,他现在对余曜有所改观,但心底里还是很难把对方当成和自己领航员一样的亲密伙伴。
毕竟如果没有那辆红色赛车的话,自己这种贫民窟出身的亡命之徒和这种事事顺利的天之骄子大约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他睁大眼等着看面前两人的反应。
果然,此话一出,祁望霄的视线就定了过来。
“提前?”
这位向来不动如山的青年脸庞上难得闪过几分犹豫。
余曜想到已经定好的回国机票,也是眉梢一皱,“提得有多前?”
休伯克心头一喜,连忙接话,“会很前很前,说不定马上就要去!”
哼哼,这下你们总要反悔了吧。
休伯克喜形于色地想道,心满意足地看着余曜和祁望霄同时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余曜也确实在沉思。
只不过他想的是——
如果提得太早,自己是不是还要跟总局那头打个电话,请一下回国后庆功宴的假?
这个假还算好请。
但人民大会堂那头照例的全体表彰会和主席接见仪式可就不好请了,主要是事关模范带头作用和领导层上下的拳拳心意。
不过,如果真的非去不可的话,耽误一天半天应该没什么吧?唔,具体还是要跟总局那头协商能不能让自己当天才到,等等,这件事最好还是先跟几个项目的教练商量一下……
余曜脑筋飞快地思考起时间冲突后的转圜方案。
祁望霄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立刻联络负责保障野外行程的后勤团队,同时询问秘书处是否能尽快申请下
来私人飞机的相关航线。
两个人在各自的手机屏幕上十指翻飞,显然是已经开始了计划突然被打乱后的重新安排。
休伯克看得直发愣。
这、这怎么跟自己想得不一样?
笔直如电线杆的脑回路让休伯克完全不能理解这两位未来的团队伙伴。
先不说计划提前可能会带来的问题一定很麻烦。
不是,自己突然冲进来没能吓他们俩一跳就算了,都说了提前了,他们就不问问自己,提前的原因是什么吗?
“你们都没有好奇心的吗!”
休伯克噎住一口气,梗着脖子,“就不怕我是骗你们玩的吗?”
这也太没有警惕心了吧!
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
你们这样的人以后进入社会一定会吃大亏的!
打小在街头摸爬滚打长大,被欺骗过无数次的休伯克突然开始忧心忡忡起这支新组建团队的智商平均水平。
但余和祁看上去也不傻啊。
经常被人骂傻大个的休伯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自己先迷糊了。
但他毕竟只是个纯靠拳头解决问题的直肠子愣头青,有问题当场就不管不顾地嚷了出来,语气里还带着谁都能听得出的暴躁,回荡在休息室的大嗓门甚至能称得上是暴跳如雷。
换做是别人,可能很容易就被这种一点也不礼貌的粗犷嗓门激怒,亦或者是觉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祁望霄轻轻地看了余曜一眼。
少年有察觉到,弯了弯眼,只用几句话就捋顺了这位暴躁伙伴的毛。
“还是先修改时间安排比较重要,更何况——”
余曜的语气温温和和,注意力大半还在自己的手机上,甚至连头都没抬,但弧度姣好的唇瓣吐出的每个字都如滚珠般重重地砸到了休伯克的心上。
“既然选择成为了同伴,我就会无条件地相信你,休伯克。”
不止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在将来千难万险的东归赛道上也会无条件地相信你。
面对这位不算熟稔的新朋友,余曜选择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坦荡。
这是他的一贯处世之道。
毕竟只有真心才能换到真心。
余曜努力地从教练们疯狂弹出的聊天框里抬起头,冲着休伯克展颜一笑。
他敢肯定自己那些前几天在舆论战里大包大揽地替自己舌战群儒的朋友们都是这么来的,也打算在即将到来的旅途中把休伯克潜移默化地发展为朋友圈里的一员。
年代悠久的休息室,靠窗的风扇叶呼呼旋转着,投射着忽明忽暗的光。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因此更加闪烁明亮。
休伯克第一次听懂了这句华国式含蓄的话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