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莫斯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少年的意思。
“该死的!”金发波波头青年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红了脸,嘴上却不满地埋怨着同伴,“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我去找费利克斯!”
艾莫斯气呼呼地走远。
至于这么生气么。
还有,他们什么时候天下第一好过,艾莫斯你不是天天跟着费利克斯一起吗。
余曜神色古怪地顿了顿,干脆也转身去找自己的师兄。
可屈延波哪里还用得着他去找。
早在朴恩宪被撞出局时,屈延波就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满脸兴奋地捧着手机眼含热泪,等到韩在学也摔倒出局,青年眼里的雀跃当场就唰的一下子全铺开了。
也就是在赛场上庆祝对手的失误太过分。
屈延波愣是硬生生忍到余曜回来,才一瘸一拐地冲过来,一把拉住少年的左手,“跟我过来!”
然后兴冲冲地把人带到了僻静的背阴处。
“小余我……”青年满眼闪着激动的泪花,乐得龇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大牙,“真的,真的特别谢谢你!”
“太好了
() 太好了!”
“真的谢谢你!”
他握住余曜的手一个劲地摇,语无伦次地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珠子就顺着微黑的脸颊滚了下来。
屈延波试图用手背擦,可越擦,激动的泪水就淌得越欢。
那些被袭击、被迫放弃时的委屈愤怒痛苦无助,合着刚刚目睹棒子们自食恶果的畅快喜悦满足,仿佛都变成了流不完的眼泪,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脸庞。
有点丢人。
屈延波下意识抽抽着看了师弟一眼。
见少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没说话,但琥珀色的温柔眸子里盛满了理解和宽慰。
屈延波就忍不住了,弯腰趴到少年瘦削的肩膀上,终于嗷嗷大哭起来。
饶是如此伤心,他还记得不能压住师弟受伤的右肩,一张嚎啕的大脸全都埋在了少年的左边肩头上。
他哭得伤心极了,连山上的飞鸟都震飞几只。
余曜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师兄的背。
“屈哥,都过去了。”
少年抬眼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正站在不远处替他们望风的韩启光。
不同于韩教练劝慰自己时所说的过去,余曜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现在所说的过去,才是真正的过去。
害人者受到惩罚。
被害者痛快淋漓。
虽然很是废了自己的一番气力,但一切都很值得。
眼见屈延波还在一边哭一边说谢谢,少年轻轻翘了下唇角,“没什么,屈哥,这都是我该做的,你不用道谢。”
“谁说不用道谢!”
屈延波站直身,用力抽了抽鼻子。
他眼又不瞎,全场都能很清楚地看到,余曜到底花了多少艰难心力,才把那两个下黑手的垃圾打包清理出赛场。
作为一名以坡面障碍追逐作为主项,熟知规则的运动员,屈延波深深知道,余曜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跟韩在学做对。
他和艾莫斯只要凭借实力晋级,就能把韩在学挤到与领奖台无关的小决赛组去。
但余曜偏偏就那么做了。
他一定是为了自己,为了那句不让h国人有机会站上领奖台才这么做的!
屈延波感动得鼻涕泡泡都出来了,正要再说点什么,一张纸巾就被递到了面前。
“屈哥,你要不先擦擦?”
余曜尽可能地语气委婉。
少年多少有那么点洁癖,实在是看不得自家师兄鼻涕眼泪糊一脸的邋遢模样。
意识到自己被嫌弃的屈延波:“……”
好家伙,他就说自己刚刚趴到余曜肩膀上的时候,对方就是浑身一僵。
亏得自己刚刚还以为是师弟感同身受,在替自己高兴。
合着是嫌弃自己把眼泪擦他身上了是吧!
看着正在拿着纸巾,用力擦拭自己肩膀的少年,屈延波突然想到了以前刷到的网络流行语。
所
以爱会消失,对吗?
明明之前还在拿命替自己报仇,一转眼又嫌弃自己哭得脏兮兮的,屈延波腹诽着,好气又好笑。
青年用纸巾擦了擦鼻子,情绪被这么一打断,就再也续不起来了。
痛失冬奥固然令人崩溃。
但害自己的罪魁祸首都被自家人一一教训回来,受伤的受伤,禁赛的禁赛,几乎把h国队这几个赛季精心培养的精英一网打尽,屈延波心里的畅快就压过了失落。
“小余,下一场比赛要加油啊!()”
屈延波用力握拳挥舞着。
他的情绪转变太快,以至于余曜侧着头想了下,才觉得自己可能猜出了师兄的几分心思。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上领奖台的,师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就是希望他们华国队能拿到金牌吗。
余曜觉得自家师兄的这个小心愿并不是不能满足。
少年听到广播声就抱着自己的滑雪板走了。
被留下的屈延波稀里糊涂。
“不是,我什么也没说吧?”
怎么自家师弟就一脸放心,可以,我可以满足你愿望的叮当猫表情?
不过,余曜刚刚才经历了那么一场耗费大量精力体力的比赛,马上又要上赛场,他身上还有伤,真的还能吃得消吗?
屈延波忧心忡忡地一瘸一拐跟上去。
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同样因为h国犯规选手被淘汰而高兴半天了的观众们,这会儿也都看清楚了。少年重新回到出发位附近候场时,那张被冷风吹得发白的柔软面孔。
余曜穿纯黑色的滑雪服,戴黑色的头盔。
宽大的黑色衣领竖起,遮挡半张脸的黑色护目镜再扣下,唯一露出来的,就只有高挺鼻梁所在的那一小截玉雕似的面容。
黑的黑,白的白,对比越发鲜明。
原本少年的气色不错,白里飞了点粉儿,如同上好玉石上沁着的晕晕血色。
但这会儿却白到透明,就好像他的气血都在刚刚那场比赛里耗完了大半。
这叫人如何不着急。
直播间的观众们就很急。
【比赛也太不人性化了,怎么进行得这么快】
【对啊对啊,一轮一千二,五轮六千米,放迷你马拉松里都是最长的赛程,也不让人多休息会儿】
华国直播间的解说员看见了,就解释道。
“坡面障碍追逐向来是一天比完,这种比赛对选手们的体力消耗本来就很大,体力也是考验选手们的一部分。”
观众们其实也知道这些,不过是关心自家选手,当局者迷罢了。
他们勉强安慰着自己,大决赛在小决赛之前,余曜还能再休息一轮的时间,心里却很清楚,休息的那一小会根本就不够解乏的。
【心疼小鱼】
【啊,希望小决赛多滑一会】
【小鱼要不就地坐一会儿,我们不笑话你】
() 弹幕焦急地飘荡着,来来回回都是观众们的紧张和关切。
只是距离无情,他们的关心,根本就吹不到零下十几度的赛场上。
余曜其实也没大家想得那么累。
人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种情绪动物。
在高兴喜悦等正面心情占大头时,连神经末梢突触都是兴奋的。
余曜现在就处于这样的一个状态。
讨人厌的垃圾被他亲手清理下场,进入决赛轮,即将和自己一起竞技的都是关系不错的老相识。
德米特里,费利克斯和艾莫斯,都是赛场风格一流,人品过硬的选手们。
自己终于可以畅快淋漓地滑上一整场。
少年甚至生出一种朋友们彼此较量的趣味感。
余曜的心已经飞到了千米雪道上。
可小决赛才刚刚开始。
已经出发的两位选手显然还处于无措状态中,甚至还很不习惯宽达四十米的赛道上居然只有自己和对手两个人。
朴恩宪和韩在学被迫退赛,他们就是板上钉钉的第五名和第六名。
才从要跟h国人竞技的糟污境况里被提溜出来,一转眼就是这样的好事,对比起来简直是从地狱升至了天堂。
这种捡漏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唯二参加小决赛的两名选手在赛程后半段才有了踏实感,肉眼可见地乐开了花,手臂挥舞的幅度都变得欢快。
“这都是你的功劳,”德米特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少年的身后。
余曜扶着雪板,微微扬起一抹笑,“我只是在清理垃圾而已。”
德米特里吹了声口哨,垂眸遮掩住自己眼底复杂的神色。
作为坡面障碍追逐的常年冠军,德米特里当然知道那些h国人的肮脏手段。
只不过他向来在赛场上一骑绝尘,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连他的衣角都挨不上,自然没办法对他下手,他也就没太把那些蝼蚁当回事。
哪怕刚刚看着余曜教训他们,内心赞同,私心里也难免觉得少年未免有点正义感太足,牵挂太多。
极限运动员应该追求的是极限的自由。
而不是费尽心思地充当赛场上主持正义的大天使长。
可刚刚从雪坡后经过,见到少年跟感动的师兄相拥痛哭时,德米特里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去他的牵挂,去他的受限,想做就做不才是他们这种追求自由的极限主义者的终究奥义吗。
更何况,余做得很出色。
没留下痕迹,也没惹火上身,他干了一件让赛场所有人都大快人心的超级好事!
德米特里对和余曜共事的未来更加期待了,忍不住就来了句,“我打算在下个雪季去滑死亡峰,余,你对速降滑雪感兴趣吗?”
少年眉梢动了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脑海深处就响起了7878的惊呼声。
【死亡峰!】
【鱼鱼!是我们终
极目标的死亡峰!】
【鱼鱼你的运气真好(),每次都能在赛场上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呜呜呜】
“那是因为竞技运动员很多都热爱极限运动。”
余曜好笑地回答兴奋打滚的小系统。
竞技运动员要的是挑战自身极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一点,可不就跟极限运动对应上了。
只不过竞技运动的场地更加限制一点而已。
余曜看向神色诚恳,冲着自己身处一只手的银卷发青年,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就握了上去。
“当然没问题。”
死亡峰亦是他的心之所向。
少年很轻松地答应下了致命邀约。
德米特里就眯起了眼,“我说的可是k2。”
余曜毫不意外地挑眉,“我说的也是k2。”
两人相视一笑,德米特里就吹了一声响亮清长的口哨。
不玩野雪的艾莫斯撞了撞费利克斯的肩,“死亡峰和k2是什么?”
费利克斯眸光凝重,“死亡峰是一个代指,凡是攀登者死亡率高的山峰,都可以被称为死亡峰。”
“攀登跟速降滑雪有什么关系?”
艾莫斯想了想,一拍脑袋,“我听说余在攀岩上也很擅长,他是要跟德米特里一起去登山吗?”
费利克斯眼皮子抽了抽,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同伴,“攀登者都会丧命的死亡峰,对速降滑雪而言只会幸存率更低!”
上山容易,下山才是真的难好不好。
速降滑雪就相当于超高速的下山!
艾莫斯缩了缩脖子,“那k2呢?”
费利克斯心尖颤了颤,目光悠远地望向天边,“k2是一个缩略词,代指的是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位于华国的边界处。”
“虽然在高度上,乔戈里峰比不上世界第一的珠穆朗玛峰,但乔戈里峰山体更加陡峭,呈金字塔形,平均坡度在45度以上,表面明暗冰川裂缝纵横交错,冰崩雪崩更是家常便饭。最可怕的是,山体常年刮着八级以上的高空风,每小时的风速比短道速滑最快的运动员还要快上十公里!”
“也因此,乔戈里峰,也即是k2峰,一直是爱好者们票选出来的全球十大死亡峰之首,连珠穆朗玛峰都只能屈居其后。”
艾莫斯猛吸了一口凉气,“这滑下来还有命在?”
他就算是不懂速降滑雪,也知道,这种连攀登都难的山脉,基本上不存在失误还能幸存的可能。
你们极限运动员都玩这么大的吗!
他用五雷轰顶的表情看向余曜,怎么看都觉得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是肉.体凡胎。
费利克斯也叹了口气,“全世界登顶过k2的人不超过两百个,还都是组队登顶的,记录在册的死亡人数也有大几十,进入二十世纪后死亡率才降低到五分之一,这还是在很多人根本就不敢尝试的前提下。”
普通人不敢尝试,敢去的都是小有名气的登山家。
() 就这死亡率都这么高。
余和德米特里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尤其是余,这么年轻,还没有过多少经验,跟德米特里那个经验丰富的能比吗。
费利克斯打算赛后再去劝劝余曜。
他还心存侥幸,余该不会是跟艾莫斯一样,对k2峰的艰险一无所知,才想着要跟德米特里立下约定的吧?
费利克斯不知道的是,余曜当然知道k2峰是多么让人敬畏的存在。
极限系统任务里只规定了死亡峰,并没有规定据说哪座。
全球十大死亡峰里还有珠穆朗玛峰,南迦帕尔巴特峰,梅里雪山这样出名且相对容易一些的选择。
但余曜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排名第一的k2。
哪怕不想承认,少年有时候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有些典型的华国人思维,简而言之就是top癌入脑。
来都来了,当然要捡最厉害的上。
余曜的想法就是这么的简单且朴实无华。
甚至最开始答应兼项坡面障碍追逐和平行大回转,也是有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少年皙白文气的手掌微微张开,有力地掌住了应用于追逐赛的这张雪板形状特殊的板头。
有点像锤子。
余曜意外地思维发散了下。
然后就被广播里自己的名字唤回了心神。
最后的大决赛终于要来了。
余曜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今天最后的一颗水果糖。
选手们各就各位。
德米特里因为多了个许诺同行的同伴而开心不已,但一码归一码,比赛还是要继续的。
这位蝉联不少a级赛事的极限冠军冲着余曜又吹了声口哨,只是比正常时多了些挑衅。
“很高兴要与你共事,但金牌我是绝不会让给你的!”
一码归一码,涉及金牌,关系再好也不行。
德米特里对冠军很有信心。
但余曜的信心又何曾比他少哪怕一点儿。
“我会自己来取。”
少年的薄唇柔和微翘,字正腔圆的通用语,说出的每一个音调都掷地有声。
猎猎风声里,两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不容置疑的必胜决心。
德米特里第一个转开视线,他用力拉下护目镜,“那就终点上见!”
余曜也扶了扶自己护目镜的位置,咔哒两声踩上雪板,“当然没问题!”
短暂的言语交锋不顾几秒。
已经摆好出发姿势的四名选手背后,发令员就已经狠狠按下按键,语气振奋。
“出发!”
哐当一声,雪坡顶端,阻挡选手们提前出发的黑色塑料板轰然弹平。
四道顶尖运动员的背影如离弦箭一般,刹那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