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却是缓了一刻钟才敢相认,“艾莫斯?”
他倒不至于不记得朋友这张高颧骨、深眼窝的脸。
“你怎么换发色了?”
没记错的话,他们认识和分别的时候,艾莫斯还是一头黑色卷发,怎么冷不丁就变成金色了。
艾莫斯就冲旁边笑吟吟的费利克斯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打赌输了,费利克斯的赌注就是染上跟他一样的发色,”他把自己黑色的发根掀起来给少年看,“都染了半个月了,底下的新头发都长出来了。”
余曜:……
歪果仁对发色的执念,以及曾经以发色定血统高贵的黑历史,他还是知道的。
这是不是就跟华国人经常打赌的那句输了跟我姓一样?
他无法直视两个格外幼稚的朋友,四下看了看,“德米特里不是也要来吗?”
自己怎么没看见那个一头银发狮子状的青年身影?
艾莫斯就又翻了个白眼,“他说到什么地方就要
() 拜什么神(),吉特小镇上信佛的最多⒀()『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所以一大早就去庙里了。”
真的假的?
余曜一言难尽地看向费利克斯,后者就忍笑点点头,“是真的。”
余曜再次陷入了沉默。
虽然但是,也就大半年没见,为什么有一种同伴们都开发出新的逗比属性的既视感。
不过不得不说,被这么一闹,原本的生疏别扭感一扫而空。
余曜笑着跟同伴们说了会儿话,就回头把祁望霄推了出来。
“余,你还带着他呢?”
艾莫斯下意识惊呼一声,然后被费利克斯咳咳打断。
但艾莫斯要是真的能被轻易打断的话,就不会在圈子里混到人憎狗嫌了。
他望着余曜把人小心翼翼地交给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直到医疗床被推上防弹车才松一口气,难免就嘀咕起来。
“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带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要一起登山?”
乔戈里峰可不像是珠峰。
这座世界第一高峰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商业化,危险的地方不止有各种登山便利设施,还有勤苦耐劳的夏尔巴人可以提供全套登山服务。
珠峰上有这么个笑话。
只要钱给够,夏尔巴人抬都能把你给抬上去。
反观K2,攀爬的都是专业中的顶尖人员。
即便如此,死亡率还居高不下。
艾莫斯的嘀咕声一点都不小。
余曜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理论上说,不能亲眼目睹,只靠直播镜头的话,在哪里都一个样,留在华国还会更安全便捷一点。
但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这一次的雪山之行,或许会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总是要试试的。”
余曜用这句万能回答回复了朋友的疑问,转身走上了吉特镇的街道。
街上人并不是很多。
但店铺招牌上的方块字,街上路人口中的华国话,让这座群山之中的小镇处处都很有华国的风情。
吉特镇是一座山谷交界处的小镇,也是千年前著名的丝绸之路的途经地,曾经有无数商队在驼铃响声中载着华美丝绸和轻薄瓷器,再带回馥郁珍稀的特产香料。
余曜走在不大宽的街道上,很难不去想象千年前这里的繁荣与热闹。
只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地不在于此。
余曜跟着地图的导航一路往北,神色肃然。
艾莫斯和费利克斯也觉出少年的情绪不对,奇怪又顺从地跟在后面。
最前面和最后面是几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
这样在只有五千常驻人口的小镇里格外罕见的队伍组合,吸引了不少店主往外探头,也有人认出了余曜,激动不已地跟身边人科普。
也有人注视着少年走去的方向,意识到什么,默默出神。
余曜一路走到了繁华街道的尽头,又走出了很远
() ,才抵达到一片围墙围起的开阔空地。
他站在大门口没动,静静注视着围墙里探出脑袋的苍松翠柏。
简书杰就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一起进去吧。”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见到华国面孔的到来,习以为常地过来开门,走路姿势颤巍巍的,张口就是他们听不懂的本地语言。
余曜也确实听不懂。
但并不妨碍他点头向老人致谢。
这是义务看守陵园长达四十年的守灵人,理所应当得到每一位来向烈士致敬的华国人的尊敬。
艾莫斯和费利克斯敏锐地没有跟进去。
余曜和简书杰一进园,就看见了那座浅黄黑底的高大纪念碑。
碑面上用三种语言的红色碑文写上了陵园的建立原因,是为了纪念华国援助建设公路所牺牲的同志。
一共有八十八位华国建设者牺牲在此。
这也是临行前,霍闻泽唯一拜托他一定要做的事,长眠此地的,似乎就有他们家的亲朋故旧。
不过就算是霍闻泽没有拜托,余曜也准备来给这些先烈们上一炷香。
如果没有这条公路,他的乔戈里峰之行大约会增添更多的困难,对于这些燃烧自己,葬身理想的英灵,他发自心底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余曜在陵园静静站了会儿。
说来也奇怪,一般的陵园都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但烈士陵园不会。
或许就像很多认定烈士陵园自带一股浩然正气的网友们说的那样,能葬在这里的,生前都是保护大家的人吧。
余曜把带来的鲜花和贡品认认真真地摆放好,又对着那两位白发苍苍的义务守灵人各自鞠了一躬,才静悄悄地离开。
回程路上,艾莫斯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
“德米特里是去拜佛,余,你是去拜什么?”
艾莫斯不认得陵园大门的字,但隔着大门认出了里面应该埋葬了很多人,和很多教堂一样。
费利克斯没能及时打断波波头青年的话,有些歉意地打圆场,“艾莫斯,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想想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艾莫斯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走。
余曜也注意到了费利克斯的故意,但这个话题对他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避讳的敏感点。
缅怀先烈,大约是每一位华国人自发的必修课。
只不过艾莫斯他们大约会很难理解。
国情不同而已。
余曜也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他从车窗里远眺自己目的地的雪山轮廓,心已经飘到了那座八千米高的险峰山巅,还是被费利克斯叫了两声,才回过来神。
费利克斯一脸严肃。
余曜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要紧的话题。
结果刚刚敛起神色,就听见对方一本正经地提议道——
“余,你觉得我们
今天晚上吃烤全羊怎么样?”
余曜:……就这?
少年无语地扯扯嘴角,“当然没问题,我们大约能吃得下一头羊。”
加上安保人员,二十多号人,吃下一头羊大约不是问题。
结果刚刚跳上车的银发德米特里大声抗议,“我觉得需要两头!”
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我现在就能吃下一头!”
面对同伴们不解的目光,德米特里坚决不会承认,他这两天在寺庙里吃素斋,吃得两眼发绿,人都快要过去,现在饿得能吃得下一整头羊!
余曜想了想也是,准备食物向来只多不少,他们又不是买不起。
至于多出来的,完全可以先收起来,或者分给左邻右舍。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租下一整间旅店的老板就乐颠颠地去招呼厨师了。
烤全羊需要从中午开烤,当地就有专业的做这道菜的大师傅。
余曜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隔着密闭的窗户,都闻到了吉特镇特有的果木燃烧时的香甜气味。
等到天色擦黑,他们几个整理登山设备到精疲力尽时,更是被不时飘进鼻腔里的诱人香气勾得肚子咕咕叫。
艾莫斯第一个丢下沉甸甸的氧气瓶,“先吃饭吧!”
余曜把防止皮肤冷冻开裂的凡士林小罐装进整理得差不多的医药包,才抬起头,“我没意见。”
费利克斯就振臂一呼,“那我们就去吃烤全羊!”
三人一起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德米特里正围着架着全羊的红色火堆团团转。
等到大厨师傅把片好的部位放进盘子里,直接上手捻起一块,就要往嘴里放。
急得大厨师傅一嘴的叽里呱啦:“¥#……*(%*(”
德米特里看向同伴,银色炸毛在傍晚的夜幕里闪闪发光,他眼里的疑惑也闪闪发光。
“他在说什么?”
余曜摇摇头,玩笑道,“可能是说让你去洗手吧。”
费利克斯紧跟着,“也有可能在说偷吃不是绅士的美德。”
艾莫斯最不客气,“就是说你应该去继续吃素,烤全羊不欢迎你。”
德米特里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暴跳如雷地给自己正名。
“我洗过了!我没有偷吃!我是正大光明地吃!还有,我吃素是入庙随俗,又不是真的要信佛教!”
可惜无人在意。
大家心照不宣地袖手旁观,笑着看银发狮子一样的青年上蹿下跳。
完了,更像狮子了,暴怒的那种。
还是旅店老板抱着暖水袋过来,哭笑不得地解释,大家这才明白了,大厨师傅的意思是,烤全羊必须蘸着他秘制的酱料才好吃。
余曜顺势邀请旅店老板一起。
曾经也是登山客,最终选择在吉特镇定居的旅店老板摆摆手,表示自己平时吃惯了的,并不是很感兴趣。
但在余曜的再三邀请下,还是带着他的小女儿一起坐到了火堆旁。
香喷喷的酥脆羊肉摆放在每个人的面前,令人食指大动。
旅店老板吃人嘴短,又知道余曜他们几个是奔着k2来的,就开始说起自己早年间的见闻。
“我是二十五年前来这里的,那时候华国还没有人登得上k2峰……别说东南山脊了,连华国那侧的音红滩出发都没有……”
他说的都是余曜从网络和传记里遍寻不得的,只有资深登山客才会知道的讯息。
少年听得认真,琥珀色的眸子被摇晃的火焰映得如两颗橙红宝石般。
旅店老板也很快说到了在场其他人都关心的见闻。
“……是乔戈里峰最难的路线,从一号二号营地开始的陡峭雪坡,到烟囱,刃脊,但死亡率最高的,还是四号营地的瓶颈!”
他下意识看向在场攀岩经验最丰富的少年,“余曜,你知道什么叫瓶颈吗?”
余曜冷不丁被提问,意外地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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