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色擦黑。
f国首都十余里郊外的宽广马场,奥运会盛装舞步的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满场热烈的观众掌声和广播音乐声里,余曜正带着橙子糖站在排队出场的队伍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20X60的长方形围栏。
当然了,重点观察了围栏四周的12个字母动作点和7个裁判位。
虽然每场比赛的这些位置基本上固定。
但余曜还是习惯于把这些位置和赛场本身的布置联系到一起。
毕竟裁判位再固定,裁判位本身的座位布置具体是一览无余的寻常座椅,还是自带玻璃窗的古典木屋,都会影响到自己最终停留位置的视觉感受。
余曜习惯于在上场前视现场情况再对自己的计划做点微调。
许多次的比赛经验让他再清楚不过,尽可能地保证自己和橙子糖在裁判们视角里的动作完美无缺,才是前两场比赛取胜的关键。
是的,是裁判而不是观众。
倒不是余曜没有把满场期待兴奋的观众们放在心里。
实在是赛制如此。
躁动喧嚣的排队人群里,余曜默默地用目光将整个赛场复刻进脑海。
大台五套直播间的解说员也在滔滔不绝地说起盛装舞步特有的比赛规则。
“盛装舞步比赛,也叫花样骑术赛,在1912年就成为了奥运会的比赛项目。按照国际马术联合会规则,奥运会的盛装舞步团体及个人比赛一共分为三场:大奖赛、特别大奖赛和自由演绎大奖赛。
“前两场的路线和动作必须按照等级科目指定顺序进行,只有最后的自由演绎大奖赛才可以由参赛者自行选择配乐和编舞。
“但这并不代表着前两场赛事上所有选手的比赛表演完全一致。
“毕竟如果所有的选手都在同一曲音乐中带着马儿做着完全一致的动作,观众们很快就会审美疲劳,比赛的观赏性也会大打折扣。
“但如果都可以跟第三场的自由演绎一样自行选择配乐和动作呢,比赛必须有的区分性则会大大减弱。
“所以最后的折中方案是前两场比赛的科目动作确定,配乐自选。如此一来,观众们可以欣赏到不同乐曲下不同节奏的马儿表演。围绕场地分坐的七位裁判也可以在他们面前的固定字母标记点记录下选手相同动作的具体打分。选手们则可以在配乐上花出心思。
“简直是一举三得!“
解说员语调兴奋地在选手上场前绕场适应的几十秒间隙解说着比赛规则。
直播间奔着余曜而来的观众们大多听得半懂不懂。
只有部分在听见盛装舞步别名花样骑术赛的观众融会贯通地把比赛规则弄懂了大半。
他们在弹幕里助人为乐地解释。
【我就知道,名字带花样的基本上都要比两种比赛,一种是内容技术固定的,一种是自由发挥的】
【花样滑冰也是这样,类
比一下,大奖赛和特别大奖赛大概相当于是短节目,自由演绎是自由滑】
【短节目?自由滑?卧槽,谢谢大佬,一下懂了!】
华国这两年的花滑成绩斐然,大多数人都看过花滑比赛,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今天看的大奖赛大约是类似短节目一样内容有限制的前半场。
他们不知道的是,盛装舞步的大奖赛和特别大奖赛远比花滑的短节目还要磨人。
至少花滑短节目只在规则下对技术动作有所限定,编排节目所需要的具体跳跃和步法种类都可以由选手视自己的能力自由组合。
但大奖赛和特别大奖赛却是有着详细的科目表。
除了标注好限定的比赛时间,还严格规定了选手们需要按照怎样的顺序在哪个字母点位完成什么样的动作,期间要留下什么样的马蹄迹线。
基本上就算是命题作文。
所以等待自己的比赛开始对于正在候场的选手们简直就是一场折磨。
余曜自己倒是没什么。
他在记住围栏布置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定制的哥特风的装饰链条挂在橙子糖的额间,仔细观察,调整位置,顶多就是被一阵阵或古典或悠扬或动感的音乐塞满了耳朵。
橙子糖也在专注地跟主人撒娇,极偶尔地偷偷瞥几眼远处即将上场的大黑马星辰。
但其他同样排队的选手看上去就很有点烦躁了。
倒不是说四周音响声和掌声太大。
实在是他们被迫看着别人家的马儿在围栏里的种种不错表现,像极了开卷口语考试时坐在讲台下面,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同学一个个先于自己上去字正腔圆地背诵课文。
千篇一律的动作内容。
裁判们都已经看厌倦了吧?
等会儿自己和自己的马儿上去时还能不能比他们的效果更好?
这些个问题如同梦魇般萦绕在一个个候场选手的心头。
偏偏七月份的天还很热。
穿着衬衫和燕尾服的参赛运动员望着场内,在心里对比着不同字母位置自己和马儿的动作,同时紧锣密鼓地分析着上场选手的优势和不足,很快就已经满头大汗。
也有不少人忍不住跟队友嘀嘀咕咕。
约瑟夫就一边擦汗一边跟雅克嘀咕。
“这匹马有点紧张,肌肉都僵了……这匹马的慢步不错,快步节奏散了……这匹马不错,骑手太紧张了,颠簸的动作不自然,连累得马的动作都不够柔软……”
说是嘀咕,约瑟夫的嗓门一向不低,不少候场选手都听在了耳里。
不得不说,作为能跟雅克组队的一流马术选手兼教练,约瑟夫的点评十分到位,不少人在心里附和点头,就连余曜都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
只这一眼,刚好就被后排正排队的队友岳博扬看在眼里。
岳博扬常年外训,是开幕式前两天才抵达的奥运村,对余曜现今的马术水平一无所知,对余曜的为人也一无所知
。
但却并不妨碍他和闻鹤洋一样渴望拿到团队赛奖牌,因而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凑数及时雨寄予厚望。
见状还以为余曜是紧张了,就把手里的缰绳交给尤扬,自己则是满头大汗地挤到了余曜身边,殷勤地递上一把各种口味的水果糖。
“小余,”岳博扬显然也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僵着脸,干巴巴道。
“我听别的教练说你喜欢在比赛前吃个糖放松心情,别紧张,橙子糖的科目训练都学得很棒。”
其实闻鹤洋的原话就三个字——“天才马!”
岳博扬自己不是很相信有什么马真的能对科目训练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但事已至此,闻鹤洋负伤无法上场,本届奥运劲敌连连,个人赛奖牌既然无望,团体赛奖牌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安抚好队友的赛前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岳博扬紧张地盯着少年温柔抚摸着小白马的手看,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冒出了句大实话。
“再说了,你要是紧张,橙子糖也会紧张的。”
余曜:“……?”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不过能送这么多水果糖过来,自家这个不熟悉的队友应该也是个实在人。
余曜没有说自己很少吃糖,吃也只吃一种口味,而是从一把糖果里精准无误地挑出一颗橙子味的后,才扬起眉梢笑了下。
“谢谢岳师兄。”
余曜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打算,反正待会儿的赛场上就会见真章。
岳博扬被这个自信张扬的笑容惊艳得怔了怔,正要再说点什么。
恰在此时,马场四周的灯光骤亮。
“咴儿——咴儿——”
猛然间被惊动的马儿躁动起来,不安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岳博扬惊得拔腿就跑。
“小余我先走了,你好好比,别紧张!”
他急着回去安抚自己的马匹。
余曜答应一声,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口袋里橙子味的糖果剥开,喂给赛场里唯二没有被灯光干扰到的小白马。
橙子糖大眼睛一亮,大脑袋挨挨蹭蹭地过来开心舔.舐。
掌心被粗糙的粉色舌头舔得又热又痒。
余曜有点想笑,也就是不远处突然出现的某道视线突兀到不能忽视,才不得不抬起眼看了回去。
两道视线猝然相撞。
是雅克。
这人真的奇怪。
明明一脸看不起橙子糖血统不高贵的傲慢模样,偏偏还会偷看。
余曜挑了挑眉,故意把目光在他手下同样安安静静的星辰身上顿了顿,才又收回。
雅克果然在第一时间就仓促躲闪了视线。
随即就是一阵恼火。
自己不就是看了那个没有家世的小白马几眼嘛,有什么可心虚的!
雅克才不肯承认自己越看越觉得余曜的那匹小白马很有些特别,居然能
和星辰一样在突如其来的灯光惊扰下若无其事。
但小白马不可能比得上他的星辰。
这门亲事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随着广播里“下一位出场的,是来自f国的第八号运动员雅克和他的搭档星辰”响起,雅克憋着一口气拍了拍大黑马的脖颈,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