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鸿几乎要冷笑了。
“没有误会。”她坦然承认,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我确实想杀了你,也一定会杀了你——只不过不会是现在罢了。”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也没什么需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掩饰的——那只是可笑又无聊的造作,白费心机,没有任何意义。
白飞鸿一边想,一边对如此了解对方的自己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意。
而陆迟明只是静静看着她。就算听到了这样冒犯的话语,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目光中浮现出一丝了然。他轻轻颔首,像是在赞同她的决定。
“那就好。”他微微地笑着,“原是我杞人忧天。既然不会耽误此番行动,这样耽误你的时间,倒是我太冒昧了。”
“……你是觉得我一定杀不了你吗?”白飞鸿问。
“怎么会。”陆迟明敛去笑,语气也变得郑重,不愿让她以为他轻视于她,“从江南道到琅嬛书阁,从书...
阁到尸骨林,这一路,你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杀了我,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
白飞鸿的目光从他的脖颈、灵府与心脏三处一一扫过——从她第一眼看到他,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这些地方。
这才是她不愿意看他的原因。
陆迟明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是人,就会有失算与懈怠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完美无缺,从不露出任何破绽。
至少有三次——他在她面前露出了破绽。
而白飞鸿最擅长的,就是引出并且捉住这些破绽。她曾经用这种方式杀了那个魔修,杀了四苦修士,也杀了魔尊雪盈川。
无论是白飞鸿还是陆迟明,都对这样一个事实心照不宣——实力的强弱与能否杀了一个人,并没有绝对必然的联系。
真的想杀一个人的话,就算只有一丝破绽,也会成为一剑穿心的契机。
“其实是五次。”白飞鸿忽然笑了,眼神却是冷的,“我有五次机会可以杀了你。”
只要看到,就会想杀了他。此时的陆迟明尚未修成“一梦”,而她又继承了雪盈川的剑意——每每思及此,她几乎都要动手了。
仅仅是克制这股杀意,就需要莫大的力气。
“你看的出来?”她轻声问。
“你虽然没有杀气,但是看我的时候,眼里一直有杀意。”陆迟明轻声道,“只要留意你杀意最重的时候,大抵就能算得出来——就像现在,你又想杀我了。”
白飞鸿闭了闭眼,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按上了青女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松开手。
不是现在。
白飞鸿又一次告诫自己。
她想杀的不是现在的陆迟明。
“我杀了你的亲人或是朋友吗?”陆迟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诚恳问道。
白飞鸿又看了他一眼,方才移开了视线。
“没有。”她淡淡道。
——你只是杀了我。
白飞鸿想。
在那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被杀两次。
殷风烈夺走了她的一切,除了她自己。
陆迟明则是在那之后,将她的肉.体和她心中仅存的一线希冀,一起杀死了。
白飞鸿抬起手来,扪着脸,面上无声地浮现出一抹惨笑来。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她喃喃。
陆迟明静静望着她,片刻之后,他移开了视线。
“等我们从尸骨林救出林长风之后……”他笑了笑,“不,还是等到你觉得自己能杀了我的时候,便来东海寻我吧。”
白飞鸿抬起眼来,看向陆迟明。
似乎是觉察了她的视线,陆迟明回过头来,静静望着她,良久,像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一样,他向她伸出手来。
“到时候,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若是能在那里杀了我,便是再好不过了。”
他似是想要替她挽起耳边的碎发,却又忽然醒悟过来一般住了手,只停在离她面庞不足一分之处。
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收拢起来,陆迟明垂下手,只是无声地凝视着她。
...
“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微微苦笑,“我总觉得,我好像就是应该死在你手里的。”
白飞鸿蓦地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陆迟明。
他抬起手,轻轻地“嘘”了一声。
“只是,别告诉阿泽。”他面上苦笑更甚,“让他知道会伤心的。”
他轻声叮嘱着她,如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好兄长。和他过去受了伤怕她担心而不肯告诉她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白飞鸿看着他,心底却生出一阵细微的寒意来。
——陆迟明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她模模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