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桑慈只当没听见。
三人一行回到舍馆,还没落地,桑慈就听到了院子里“咕咕咕咕咕”的声音,她心头疑惑,绕过中间的江少凌问谢稹玉:“你听到了吗?好像是我院子里传出来的鸡叫声。”
谢稹玉也蹙了眉,点点头。
站在中间的江少凌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带着作为师兄的体贴,“今日我想着是师弟生辰,所以一大早带着先前捕的野鸡过来,一只老母鸡可炖汤,另一只小公鸡可烤来吃。”
他说完刚好一朵莲飞到院子正上方,桑慈本想直接跳下去,但谢稹玉隔着江少凌拉住了桑慈衣摆。
江少凌不知两人在他身后搞的小猫腻,施施然往下跳。
“哎呦!”
下方传来他惊呼的声音。
院子里只点了两盏灯,桑慈往下看,看到江少凌提着衣摆跳来跳去。
谢稹玉扶额:“大师兄带来的鸡在院子里拉了一地。”
拉了一地……
桑慈一听就炸毛了,提着裙子就要往下跳,但想起下方地上的狼藉,硬生生忍住,看到江少凌在下面跳脚的样子,又忍不住笑。
“活该!”
小藤趴在一朵莲边缘,也在嚎叫着:“花丛花丛!”
等江少凌用清尘术解决完一地狼藉,两只肥鸡也被谢稹玉处理完了。
舍馆这儿没有厨房,临时搭了个火堆,谢稹玉又从芥子囊里翻出瓦罐来,把鸡炖上,另一只鸡则在一旁烤制。
方才在陵水城时,桑慈买了好些点心吃食,此刻都摆在院中石桌上。
江少凌亲酿的酒香醇无比,看在这份上,桑慈收回在外面挂牌写上“江少凌与鸡不得入内”的念头。
师兄妹三人在月下吃了一顿简单的生辰饭。
但桑慈十分怀疑爱酿酒爱喝酒的大师兄不过是找了个借口与人喝酒,他本就话多,喝多了后,左手拉着她,右手拉着谢稹玉,碎碎念:“待你们合籍后,也不要忘了师兄还孤寡着,要时常找师兄吃饭喝酒,今日我先为你们昏礼作一首诗,你们品品……”
桑慈今日克制着没喝多,她忍了忍,忍到半夜忍无可忍,“你快把大师兄带走!”
她才不要听大师兄一晚上唠叨!
谢稹玉无奈地看了一眼抓着他袖子诗兴大发的江少凌,准备将他生拖硬拽带去自己那儿。
但还没走一步,袖子就被拽住了。
他回头。
桑慈的脸因为酒蒸出红晕,她瞥了一眼同样看过来一双眼炯炯发亮的大师兄,手抓着谢稹玉袖子紧了紧。
最终只哼声对谢稹玉道:“生辰快乐,明年我还给你过生辰。”
谢稹玉点头,瞥到一旁的江少凌,将已到唇边的话压了下去。
半醉不醉的江少凌也点点头:“师兄也给你过!”
谢稹玉:“……”
他心道,明年过生辰,绝不会让大师兄过来。
桑慈看着谢稹玉揽着江少凌回屋,却没有立刻回去,她捏了捏袖子里也喝了些酒醉醺醺的小藤,放她回花丛里睡觉。
她仰头看了会儿月亮,让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凉自己的脸颊。
但脸颊上的热意却降不下来。
那个吻……
她忍不住回忆着,又小声嘀咕那可是谢稹玉主动的。
……
桑慈很关心问剑宗魔骨一事的动向,后面两天向陆元英打听,知道云苍涯前辈已经让阮舒云前辈亲自去了一趟问剑宗便是松口气。
这日傍晚,她陪着谢稹玉到了栖凤池旁,依然是那一处树洞。
今日九月初三。
栖凤盛会是九月初十,沈无妄将会在临近九月初十的时候到青陵仙府,若是谢稹玉闭关,那等他闭关结束,沈无妄就应该到了。
谢稹玉弯腰收拾树洞内,上一回桑慈破镜后,这里没有收拾过,凌乱不堪。
“你真要闭关破镜?”桑慈盘腿坐在一侧被他收拾好的小软垫上,仰着头问。
或许出身凡尘,他更喜欢动手做清理这样的事情,谢稹玉将角落里的树叶清扫出来,一边应了一声。
就一声,别的什么话都没有。
桑慈可不像他,心思藏着掖着,难猜得很,她直接问:“是因为我问你何时破镜吗?”
谢稹玉闻言看她,低声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
谢稹玉将东西都收拾好,又铺上床褥,才声音平静道:“越强越好。”
这话无法反驳。
桑慈又说:“栖凤盛会规定金丹境以下弟子才可参加,你若破镜这次就参加不了了,除非破镜再压境,那这没必要吧?还有你别使用什么禁术……谢稹玉你听我说话没有!”
正准备出去倒垃圾的谢稹玉:“……没用禁术,等我一下。”
还不到用禁术的时候。
桑慈气呼呼地看着谢稹玉出去。
谢稹玉很快又回来,还带回来些果子,红红的,桑慈自然以为这是给她摘的,随手取了一个一口咬下。
入口酸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忙要吐掉,又看这儿被谢稹玉打扫得一尘不染,一时没能吐出来。
谢稹玉忙伸手候在她唇旁。
“好酸好涩!”桑慈吐出来后依然满脸酸得直哆嗦。
谢稹玉忍笑,尽量不让她发现自己在笑,“这是大师兄让我摘的,一种酿酒用的果子,我没让你吃。”
桑慈听罢就拿起一颗往他怀里丢去泄愤,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尝尝这味道有多难吃!”
谢稹玉接住那颗果子,慢吞吞低头收好:“我不吃。”
桑慈嗤笑一声道:“你说不吃就能不吃,你信不信我……”
谢稹玉一下抬头看她,幽黑的眼直直看她,在她面前的树墩子上坐了下来,就看着她,“信不信你?”
桑慈一下气势锐减,手指抠着裙摆上的刺绣。
我都停下来不往下说了,你还问,也太没眼力见了!
桑慈又羞又恼,可又想到是谢稹玉主动的,便又理直气壮,她的语气带着股狠劲,十分恶劣:“信不信我渡气把酸味都给你!”
只有她自己以为的狠劲。
在谢稹玉眼中,她像是被羞恼到的猫,又恼又羞地强行伸出爪子朝人拍来,对他来说却是没有丝毫痛意,有的只有痒意。
有些事起了头就停不下来。
他避开了目光,忍下乱荡的心湖,镇静道:“信。”
他想起了她偷亲过来的一个吻,极轻极快,她若离开得慢一步……
谢稹玉忽然说道:“你押了我第一。”
他转换话题太快了,桑慈没反应过来,茫然一瞬,“你说什么第一?”
谢稹玉重新转头看她,又从芥子囊里取了糖出来自然地伸手给她。
桑慈重生后就没吃过糖了,也不再制糖。
因为她讨厌‘她’拿自己做的糖讨好沈无妄,连带着看到糖就厌烦。
桑慈想板着脸说不要,她现在不爱吃糖了,可看到谢稹玉静静看她的眼神马上就要露出困惑,她又觉得,既然是谢稹玉喂的,也不是不能吃。
她微微弯腰低头去含糖,心道他可真是个木头,也不知道把手举高点,还得她纡尊降贵弯腰低头才能咬到。
糖是梅子糖,酸酸甜甜的。
刚入嘴,桑慈就想起刚才那颗果子,津液溢出,忙嘬了一下糖才叼走。
太突然了,她的舌尖舔吮过他的指尖,柔软又濡湿,轻轻划过,令人面红耳赤,令他想到了深夜里他用这只手做过什么。
谢稹玉僵着手指,半天没有缩回来。
他其实不是想喂糖,他只是……
桑慈吃糖喜欢咬着吃,嘎吱嘎吱把糖都咬碎,那味道浓烈地在唇齿间散开。
她这会儿已经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我押你是栖凤盛会魁首一事,那你又要闭关,所以你?”
一千零一块上品灵石呢!
谢稹玉没有立刻回话,他动作僵硬地收回手,五根手指却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怎么伸展都动不了。
“谢稹玉!”
桑慈发现谢稹玉又走神了,他近日与她在一起时总会走神,不由担心地问他:“你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谢稹玉深呼吸一口气,平静地淡声道:“无事,大约是要破镜,灵气不稳。”
桑慈一听就信了。
想想也是,她破镜那会儿就一直心神不宁。
上辈子谢稹玉破镜元婴应该也就在这一年内,很快。
破镜元婴当然比筑基要难得多。
谢稹玉已经在解释了:“近日我在此闭关静修,稳固灵力,栖凤盛会争魁首,结束栖凤盛会,应该就要破镜了。”
桑慈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这几日在这儿?”
进入闭关静修是不能随意被打断的,这儿位置挺好。
谢稹玉点头,“栖凤池四周灵气浓郁。”
就是青陵弟子,在即将破镜时,也多会来这儿静修。
说完这些,谢稹玉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桑慈。
按理说,天色已晚,桑慈该回舍馆了,但她有些不想走。
她想留在有谢稹玉的地方。
他们错失了许多许多时间,如果可以,她总想留在有他的地方。
但是他要静修。
这会儿他默默看着自己,难道是在催她回舍馆吧?
桑慈觉得以谢稹玉的木头脑子,这极有可能。
果然,她听到谢稹玉道:“小慈,天色已晚,你……”
桑慈忍不住瞪他一眼,“你这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我就必须得走?”
谢稹玉垂下眸子。
有的。
但他很快又抬眼,声音很轻:“那你想留在这儿?”
留在这儿就只能和谢稹玉挤在狭窄的被铺里。
他这话问的和直接问她“你要和我一起睡吗?”有和异?
把桑慈脸都说红了。
她感觉脸颊都要稍起来了,含羞似恼,瞪着谢稹玉凶道:“谁、谁要跟你一起睡了!我可没说!你也别乱说话,我们还没合籍呢!”
十月初七,快了,还有一个月多几天的时间。
谢稹玉点头应声,“那……”
“那什么那!那我走就是了!”桑慈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羞恼的话赶忙打断他并站了起来。
明明是个木头,有时候真令人羞恼。
谢稹玉看着桑慈气呼呼地走,忙起身跟出去。
但桑慈已经提着灯跳上一朵莲了,她如今还是喜欢用一朵莲,按她的理由是,她没有一把独属于自己的本命剑,所以还是一朵莲更好用,等她去问剑宗选剑了,再御剑飞不迟。
对此,谢稹玉早已预料到。
此刻她站在一朵莲上朝后摆了摆手,便如一道彩色的影,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
谢稹玉静静地在树洞外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这才转身回树洞内。
他盘腿趺坐在桑慈坐过的软垫上,闭眼,单手掐剑诀,以此调动和掌控体内灵力运转,不断吞吐周围灵气,等灵气运转几个周天后,他就打算进入闭关状态了。
外面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声虫鸣鸟叫外,没有其他声音。
但没过两刻钟,他听到了外面有些动静。
若是其他动静,他不会管,但是,一朵莲御风飞的灵气流转的气息,他十分熟稔。
谢稹玉睁开眼,抬眼朝树洞外看去。
桑慈怀里抱着被褥,抬手撩开了古树上垂挂下来的藤蔓,见他望过来,理直气壮地将怀中被褥拿给他看,又道:“我回去和小藤交代一声看家的,顺便拿被褥……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才不和你睡一个被褥!而且我是打算守着你,万一这儿有什么兽呢!”
“……我什么都没说。”
谢稹玉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想笑,又十分好脾气道。
准确来说,也不是没一起睡过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