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和谢裴各自斟了一杯酒,江秋举起酒盏抿了一口,道:“你师父是真正的圣人。五百年间,他一直试图寻找让两族和解的办法。可魔族与人族之间积压了近千年的仇恨,正道的人把魔族当畜生,魔族的人把正道的人当垃圾,单凭他一人如何能化解得了?”
放下酒盏,江秋嗤笑一声,道:“你师父努力了几百年,总算意识到他的手段太温柔,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不争权,空有一个正道第一人的名号,结果便是他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再没人听他的。”
谢裴心里赞同,嘴上反驳说:“可我师父他手刃无数妖邪,护了不知多少百姓,很多人都敬佩他。”
“呵!”江秋冷笑。
“他为正道安稳鞠躬尽瘁,落得一身病,那点子敬佩能治好他?他不计得失救人一次,别人爱他敬他恨不能跪下磕头以示谢意。可当他不计得失救人百次千次,别人就认为他斩妖除魔理所当然,未必有多少感恩了。”
“可……可百姓们为了答谢我师父,每年都设庙会祭拜我师父!怎么就能说是没人感谢他?”
“养条狗还要喂点骨头让他帮你看家,一年一次庙会,换你师父无偿为他们斩除妖邪,多划算?”
“可……”
“可是什么?你知道你师父的病根是如何落下的吗?你知道你师父早先对待外人并非如此冷淡,而是极爱笑的吗?”
谢裴睁大双眼,显然第一次听说。
江秋打断谢裴,道:“ 人人都以为你师父铜皮铁骨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他昨日杀了一头妖兽,妖气入体必须闭关养伤。可没人在意他受伤与否,今日又有人央他去驱逐恶鬼阴兵。等你师父带着一身伤回来,不等他喝一口水,晚上又有人求他舍去自己半身修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谢裴抿唇,越听越生气。
江秋弯起双眼,笑:“这就生气了?你可知,这些事时有发生,一次两次尚可,可连续几十几百年都是如此,便是个傻子,心也该冷了。我瞧他能安稳活到今日,当真是上天垂怜!你师父因此生了心魔,有时发作起来恨不能杀尽天下人。”
“你血口喷人!”
谢裴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师父他风光霁月,才没有心魔!”
江秋冷笑:“那不过是因为你师父把心魔封印了。你瞧他修无情道,断情绝爱是为了什么?”
谢裴回道:“我师父说过,他是因为大道难登,为了刨除杂念才修无情道!”
江秋挑眉,讽道:“刚才还说你聪明,怎么才过一会儿就犯蠢了?”
不准备再继续待下去,江秋起身,道:“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只望改日你师父来接你,你莫要同他置气。”
谢裴...
闻言,沉默许久,才终于问道:“我师父的事……他从来没说过,你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秋闻言,笑了笑,竟是难得的温柔,道:“因为我和你师父师出同门,后来啊——”
江秋一直不说话,谢裴追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我被他大无私的作为恶心到了,所以叛出了师门。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了。”
江秋说着,往院门外走。
谢裴叫住江秋:“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江秋头也不回,留下一句:“为了你师父入魔的时候,你能拉他一把。”
谢裴嘴硬道:“我师父不会入魔!”
江秋不置可否,道:“如此最好。”
说罢,转身离开。
临出门前,江秋忽然停下,道:“哦,对了,未免误会,我须得提醒你,我让小夏叫你一身‘夫人’,并非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不过是想气一气你那个老好人师父罢了。”
说完这句,江秋一闪身消失了。
谢裴见他离开,重又坐下。
垂眸思索片刻,时隔一个多月,终于按照沈千霜教他的法子联系对方。
开头一句,便问:“师父,江秋说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