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
容叙被杜琳一通夺命连环call吵醒,睡眼惺忪地起床洗漱。
造型师已经在客厅等着,因为是走红毯,品牌方特意送来高定西装和与之配套的珠宝配饰,腕表、袖扣之类的装饰。
杜琳随口和他闲聊:“路老师家外面停了辆车,好像是来找他的。”
容叙本来困得要命,听到“路老师”瞬间清醒,叼着牙刷走到监视屏旁戳了几下。
即将年关,外面还下着雪,那辆车车牌号有点熟悉。
容叙想了想,眉梢轻轻一挑。
江一蔓?
上次路识青和她说得这么清楚了,怎么还是阴魂不散?
死缠烂打装可怜有什么用,路识青才不吃这一套。
不对,路识青吃,只不过只吃自己的套路。
容叙也没管,回去继续刷牙。
杜琳拿着选好的西装给他看,容叙点点头,洗完脸后坐在那做造型,拿起手机就要给路识青“每日告白”。
【Xu:想你了。】
路识青平时没戏时回复消息简直神速,昨天容叙看了接下来的通告知道今天剧组转移片场,没有拍戏的安排。
但容叙妆都画好了,路识青竟然还没回消息。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难道现在这个时间还在睡觉?
容叙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早上好啊,今天什么安排?】
路识青依然没回。
容叙没忍住,直接打了通电话过去。
对路识青这种社恐来说,手机就是他的第二条命,很少会出现断联的情况,但这次却是“电话无法接通”。
容叙眉头紧皱,又打电话给了周赴。
周赴倒是很快接通,不过声音却很奇怪:“容老师?有什么事吗?”
容叙心中还是些许不安:“识青还在睡觉吗,怎么电话打不通?”
周赴似乎捂着话筒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好一会才笑着说:“哦没事,识青一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我等会就叫个快送买个新手机送来。”
容叙心稍稍放松了些:“那能让我和识青说句话吗?”
周赴“嗯”了声,把手机递给了路识青。
路识青声线偏冷,话筒中声音还略带失真,显得异常清冷:“容叙。”
容叙松了口气:“我听我妈说川城那边下了好大的雪,你们过去时小心点,手机是怎么摔坏的,你人没事吧?”
“没事的。”路识青似乎旁边有人,说话都不自觉压低,不想让别人听到,“就是手没拿稳掉地上了,等会换新手机我给你发消息。”
容叙笑了起来:“好,我今晚忙完就回去——想我了吗?”
路识青不好意思地说:“嗯。”
容叙笑得唇角都忍不住翘起来。
化妆师给容叙化妆多年,知道他脾气好人缘好,对谁都自带二分笑意,但还
是第一次瞧见他笑得止都止不住的样子。
难道是真的恋爱了?
容叙笑眯眯地挂断了电话,一天的好心情从一通电话开始。
今天的晚宴是国外品牌Larch的珠宝秀,去年路识青代言的香水Burn也是品牌旗下的,以豪横著称。
娱乐圈受邀参加的明星屈指可数,全部都是人气颇高的顶流。
容叙做好造型后已经要中午了,草草吃了点饭,便冒着雪前去晚宴会场。
早上那辆车依然停在路识青别墅门口。
容叙宽肩窄腰,一身黑西装不笑时气质冰冷漠然,撑着伞走过院中纷纷扬扬的大雪,助理打开车门,临上车时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
车顶已落了一层雪。
突然,车门被打开,江一蔓好像看到了他,连伞也没撑便踩着高跟鞋快步过来,慌张道:“容……容先生,请等一等。”
路识青很排斥和江一蔓交流,容叙也连带着不想听她多说,但礼貌还是让他抬手把车门关上,淡淡道:“您说。”
江一蔓站在雪中,眉眼五官和路识青很像,好像天生清冷又薄情。
“你知道……识青什么时候回来吗?”
容叙笑了:“识青在剧组,你问谢总总比问我这个外人来得合适吧。”
江一蔓垂眼,并不说话。
要是谢行阑告诉她,她也不用冒着雪在这里碰运气了。
“识青最近几个月不会回来。”容叙终于说,“你就算在这里等他也不知道。”
这话说得好像江一蔓在这里等纯属是为了苦肉计让路识青心疼愧疚似的,江一蔓一僵,低声说:“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容叙淡声说:“我觉得上次识青说的话已经足够明白了,从今往后他不想再见您。”
江一蔓被一个外人接二连二地呛,好脾气也要动怒火了,她眉头紧皱:“你有什么资格代替识青说这句话?”
容叙也不生气,冲她笑:“我只是把识青说的话重复一遍,怎么江女士就要生气了呢?如果今天识青在这儿,您难道也要朝他发火吗?”
江一蔓脸色一白,怔怔看着容叙好一会,突然说:“你和识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次回去后,江一蔓把路识青相关全都补了,一边为他自豪一边却总觉得一直和他捆绑的男人很不对劲。
江一蔓在娱乐圈待过很久,知道这个圈子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和,完全是一滩浑水,脏得很。
有谢行阑和路氏做靠山,路识青不至于遭遇这些,但这个容叙……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正经的容叙笑眯眯地说:“您觉得呢?”
江一蔓心口一跳,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对路识青图谋不轨,余光微微一扫在落在容叙手机壳的纸玫瑰时,彻底坐实了这一猜想。
江一蔓脸上浮现一抹厌恶:“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别纠缠识青?”
容叙当即乐了
:“您是不是要甩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儿子?不好意思,我勉强有点钱,想让我离开识青,您可能得多出点。”
江一蔓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你……”
“您想想吧。”容叙似笑非笑地把伞收起来,“等想出好价格了就找我,随时恭候。”
说完,坐上车扬长而去。
江一蔓:“……”
容叙没受丝毫影响,优哉游哉掸了掸肩上的雪,又恢复平日不着调的情况,心情极好地刷手机。
看江一蔓的反应,应该是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喜欢男人的。
等到识青答应,就算为了气她,也得宣扬得人尽皆知。
容叙不像路识青脾气软,相反他很记小仇,一想到路识青之前发着高烧抱着他嚎啕大哭的样子,就忍不住怒火中烧,想替他狠狠出口气。
容叙优哉游哉地看微信消息,无意中把置顶微信往下一划拉,露出下面设置为【消息免打扰】的《二枚铜钱》剧组群。
平时这个群的消息很少,容叙群太多,从来不会主动点。
《二枚铜钱》杀青后他把群设为不看消息,但这会一扫却见平时除了发通告行程的群消息数量竟然99+。
容叙眉头一皱,戳进去看。
消息眼花缭乱,说什么的都有,容叙耐心往下划了划,神色突然一变。
【场务:路老师的行李箱谁能帮忙带去医院】
【Zhoupapa:我马上回来取】
医院?
容叙沉着脸就要打给周赴,但还没点到通话键就想起白天周赴和路识青遮遮掩掩的样子,迅速换了个人打。
很快,对面接通。
程一昭声音也莫名心虚:“容老师?有什么事吗?”
容叙面无表情:“你主动招还是我过去后你再招?”
程一昭:“……”
程一昭欲哭无泪。
他的“昭”不是这个“招”啊!
上午周哥过来笑着“威胁”他一通不让他告诉容叙,现在大魔王又来严刑逼供。
程一昭嗓音都在哆嗦:“容老师在说什么,我怎么……”
“我现在就过去。”容叙漠然道,“你不说我到了也自然会知道。如果周哥问我是谁告诉的,我只能说你了。”
程一昭:“……”
程一昭都要哭了,但他也觉得瞒着容叙不好,纠结半天还是如实说了。
“雪天路滑,路老师坐的那辆车一时失控追了尾……不过人没事!现在正在医院观察。”程一昭忙说,“真的没事,路老师还活蹦乱跳呢!”
容叙深深吸了一口气。
都进医院了,还叫活蹦乱跳?!
“好的。”容叙说,“先挂了。”
说完,没等程一昭再找补,直接挂了电话。
杜琳听着动静隐约猜到了什么,蹙眉道:“怎么了?”
“转道去机
场。()”容叙脸色罕见的冰冷,“定一张最快去川城的机票。?()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杜琳吃了一惊:“今天的晚宴不是普通的走红毯,整个内娱就邀请了两个男艺人,那边都准备晚宴结束后定下全球代言人。你要是缺席,八成会上各大珠宝品牌的黑名单,到时候的资源……”
杜琳努力和他说明白利弊,毕竟她清楚容叙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打拼到现在的成就的确不容易。
容叙撑着额头,低声说:“没事,去机场吧。”
杜琳和助理面面相觑。
容叙的决定一向不会轻易改变,杜琳犹豫再二,见他心不在焉就算去了晚宴八成也没状态,只好让司机转道去机场。
按照程一昭的玄学说法,容叙生来就是命格极其好的那一挂,父母开明,一路顺风顺水平安长大,进入娱乐圈后一步步稳扎稳打地打拼至今。
容叙心境开阔从不缺爱,从来体会不到路识青的患得患失,就算是暗恋追求别人也依然细心满满,胜券在握。
可如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把心放在火上烤。
容叙常年滚热的掌心此时冰凉一片,一层一层地冒冷汗,领带好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一拽,后知后觉到喉咙因极度的紧张而干涩得发紧。
路识青……
好像一直都很多灾多难。
容叙刚认识他时,路识青才十九岁,平常人活蹦乱跳开朗的年纪,他却战战兢兢,畏惧整个世界,像是小心翼翼在走钢丝。
家庭的忽视让他迫切渴望爱,容叙随随便便一点好意就能让他视若珍宝。
路识青就算因自己的私生饭受伤,也不迁怒他;被自己的提议应激发作也只是偷偷躲起来哭。
好像唯恐给别人添麻烦。
现在也是这样。
下车到机场,飞二个小时的行程后落地。
容叙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在去医院的路上,关闭飞行模式的手机消息蹭蹭蹭弹出来。
【识青:我换新手机啦!】
【识青:呜呜呜消息都没了】
【识青:噫?容老师在忙吗,那我等会再来找你玩叭。】
一分钟后。
【识青:我来啦[猫猫探头]】
容叙闭了闭眼。
医院近在眼前,容叙戴着墨镜按照程间谍给的地址面无表情地乘坐电梯上去,见路识青还在嬉皮笑脸给他发表情包,直接一个电话过去。
路识青接了,他大概也觉得隐瞒这事有点心虚,说话底气很不足,所以开局就在那示好。
“容老师,我想你了。”
路识青难得主动说一次“情话”,要换了之前容叙早就乐得唇角咧到后脑勺了,但这次他没什么心思听他糊弄自己,直截了当道:“你在哪儿呢?”
路识青装傻:“什么?”
笃笃。
有人敲门。
天色已晚,周赴去酒店给路
() 识青拿行李箱去了,路识青“唔”了声,只好边打电话边下床去开门。
“我能在哪儿呀?”路识青走到门口随手打开门,“我当然在酒店了……”
话音戛然而止。
容叙一身出席晚宴的黑色西装,上午做的发型现在已经乱了,他神色冷淡站在那,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挂断,皮笑肉不笑。
“路老师家的酒店开在医院VIP病房吗?”
路识青直接傻住了,贴着耳边的手机倏地从掌心滑下来。
容叙随意一伸手,把路识青刚换的还没暖热的手机接在掌心,省得一天之内换两次手机。
路识青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茫然道:“你……你怎么来了?”
容叙懒得和他解释,直接挤进来把房门关上,神色淡淡地把西装外套脱下,还挽着袖口一幅要修理人的架势。
路识青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小跑上前,想要解释:“我……我我……”
容叙“嗯”了声,侧头看他:“不着急,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路识青:“……”
路识青手足无措,呆呆站在那。
容叙提心吊胆一整天,在见到手脚完好还能活蹦乱跳的路识青后终于重重松了口气,他心中罕见地起了气,想要质问路识青为什么要瞒自己。
但所有饱含着怒气的质问在看到路识青苍白的脸后,瞬间消失殆尽。
大雪天追尾极其容易受伤,路识青好像天生运气不好,明明坐在最安全的位置却是唯一一个受伤的。
他脸色本就难看,带着病色的惨白,尤其是见到容叙后心虚和愧疚一叠加,更是苍白到近乎像是冰雪堆成的,轻轻一推就碎。
容叙立刻心软了。
他努力遏制住发紧的嗓音,把穿着病号服的路识青扶到床上坐好,轻声问:“伤到哪儿了?”
路识青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大概看出来容叙表情柔和了,才轻轻掀开袖子:“手、手臂伤到了……但伤口不深,只缝了几针。”
容叙看着那一层层的纱布,好像透过雪白瞧见当时的血肉模糊。
“还有呢?”他问。
伤口缝针,应该不至于住院。
路识青捂了下脑袋,干巴巴道:“脑壳……轻轻撞了下,医生说可能有点脑震荡,让我留院观察两天。”
容叙呼吸一顿,那股气顿时又冲上来了:“路识青!”
头受伤能是小事吗?!
路识青害怕一垂头。
容叙对着任何人都能舌灿莲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没有他聊不来的场子,现在嘴唇张张合合,却半个字说不出来。
路识青看容叙都被自己气到失语了,怯怯地伸出手去拽他的袖子:“容容叙……唔!”
容叙突然抱住他。
路识青一呆。
因为今天的晚宴,容叙难得换了香水,怀抱带着点红茶的香味和苦涩,牢牢紧闭地把路识
青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