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长安城的方向。
“哥舒翰,我的父亲就死在战场上,死在战场上是将士的荣耀,可……我还是想多带几个将士回长安。”
王忠嗣的声音很轻,他喃喃道:“我不能让将士死在不该死的地方,哥舒翰,你懂吗?”
他像是在问哥舒翰,又像是向数千里外端坐于明堂之上的那位天子解释。
阿爷,你能懂我的心思吧?
长安城比朔方要温暖许多,勤政楼里摆着暖炉,宫人来回给暖炉添着炭,保证整个殿内温暖如春。
李隆基将手中的折子倒扣在桌上,不悦哼了一声。
“这个王忠嗣,又推脱不愿领兵攻打石堡城。”李隆基不悦道。
他认为自己是看重这个义子,才会将这样重要的战争帅权交给他,可他的这个义子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王忠嗣的借口在李隆基眼中假的一眼就能看穿,什么边关不平防范入侵,朔方紧挨着回纥和突厥,王忠嗣担任朔方节度使的这些年和回纥突厥互市修好,已经有四年没有过战事了。
偏偏他要调王忠嗣去攻打石堡城的时候就有了战事?
“朕看他是野了心。”李隆基跟高力士抱怨道,“好像就跟只有他心疼大唐将士的性命一样,朕难道就不心疼将士吗?可吐蕃挑衅,倘若我大唐不给予狠击,我大唐的颜面何存?朕的颜面何存?”
高力士赔笑:“王将军年纪还小,又是被您养大,您替他遮风挡雨这么多年,王将军的性子难免就天真了些,他自然不会理解您的难处。”
王忠嗣打小养在宫中,算是高力士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对王忠嗣也存有一些偏爱,便在李隆基面前不动声色的给王忠嗣开脱。
“朕也就容忍他到明年了,倘若明年他还这样,朕就罢了他的节度使位置,贬他做个侍卫。”李隆基无奈摇头。
可语气却还是责怪多于愤怒。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义子,又不姓李,也不会觊觎他的皇位,李隆基对这位义子还是颇为疼爱。
只是心里难免有了个小疙瘩。
“陛下,右相求见。”宦官通报道。
李隆基面上换上了笑容:“让林甫进来吧。”
这一年多以来,李林甫做事更加稳重小心,事事都顺着李隆基的意思,大小政务,处理得无不合乎李隆基的心思,李隆基也因此对李林甫更加宠爱。
“年关将近,你可预备好了?”李隆基问道。
李林甫在李隆基面前从不会挺直腰板,他恭敬曲着腰:“臣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臣还有一事……”李林甫犹豫的看向李隆基,似乎不知道合不合适开口。
李隆基笑道:“你我君臣,有何不可开口?”
“今岁又是一个丰年,天下百姓太平安康,纷纷称颂陛下恩典。”李林甫先拍了一串马匹,而后才接着道。
“臣闻,上古之时,唐虞称载,周曰年。陛下治下大唐人人安乐,已经不下唐虞之功,臣恳请陛下改年为载,以彰功德。”
唐虞便是尧舜的姓氏,李林甫是以尧舜比李隆基。
李隆基挑了挑眉,有些意动,却依然矜持道:“此事稍后再议……”
而后君臣又说了一些关于年宴的安排,李林甫才从勤政楼离开。
离开勤政楼时,李林甫嘴角带着笑容。
他知道帝王已经动了心,只要帝王动心了,那此事就成了,他的马屁也就拍成了。
回到右相府,李林甫看着兵部送过来的折子,目露阴狠。
皇甫惟明请求进京,奏折被他拒了。
皇甫惟明跟他不对付,时常跟身边人咒骂他奸佞,又跟太子李亨是发小,打小就交好。
他只要回到长安,就肯定会与太子党联合起来动摇他的相位。
相位是李林甫的命根子,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相位。
也该是时候想个法子让陛下再废一次太子了。
李林甫叹了口气。
他跟李亨互相敌视到了如今的地步,倘若日后李亨登基,他必定落不着好,说不准便会家毁人亡……所以他决计不能让李亨坐稳太子之位。
天宝三载,是个好年份,该害一害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