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2 / 2)

待这些举子入仕,真正用他们的,又会是陛下,还是谢含灵呢?

虽则陛下如今对谢含灵的宠信,他兄弟两个拍马难及,可郗符还是隐隐担心日后。

不过,就算他规劝了,料想这位狷狂人物也只会回他一句,“收敛不了半点”吧。

郗符神游天外时,谢澜安开口回到方才的话题:“并非男人或女人,只是由‘人’组建的朝堂罢了。只要是有识之人,男或女,从来不是区别对立的理由。”

郗符转头。

谢澜安今日的心情貌似不错,与郗符说话的语气都格外耐心些,“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在同一条起始线上。但事实上,云笈,你看不见吗,我们走了这么久,争取女御史、女校尉、女翰林,只是到达了男人生来便在的起点上而已。而在此期间,男人并没有停止向前的脚步,所以女子一旦懈怠丁点,哪怕她并不慢,仍会被落下。”

她说:“我们从来不是想赶超男人,我们只是在追赶公平。”

石塔铃铛清响,与谢澜安的话音交织,宛如金玉相撞。

院中一道开锣声,考舍静肃,胤奚端坐于展臂宽的屋内,拆开考卷,神安气定。

郗二郎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那袭风华绝代的白衣,可望,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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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试开考,女学馆短暂地安静下来,绾妃却在此时邀谢澜安进宫一叙。

“早便想见一见娘子,只是娘子自从回京便一直忙于公事,蓉蓉不好打扰。”

华林苑西池亭中,成蓉蓉头绾金翅峨髻,身着锦绣宫装,却仍沿用过去的称呼。

如今已成天子宠妃的她,亲自为谢澜安倒了盏蜜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之前我不愿参加采选,还因此麻烦娘子,而今反而……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谢澜安对女孩子的耐心一向不错,闻言摆摆手。她今日是以宫妃的友人身份入宫,是以去了官袍,着一件银白地翔鹤纹纱襦,配星星地长裙,束发的玉冠改成坠珠钗,长发垂于腰际。少了英朗气,平添几l分清姿昳貌。

“世事莫测,姻缘之事谁都说不准。”谢澜安饮了口果酿,问成蓉蓉,“在宫里一切都好?”

成蓉蓉轻嗯一声,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道:“陛下为人稳重温柔,待我极为体贴。

与宫里的其他姐妹也能相处,便偶有那沾酸的,陛下也……”

“陛下他也向着你,是不是?”安城郡主在旁乐了,抚掌转向谢澜安,“我早说了蓉蓉进宫享福呢,偏你不信,这下子放心了吧!”

绾妃请谢澜安入宫的邀约,之前怕谢澜安不来,原是经陈卿容的手送去的。一边是安城郡主的闺中密友,一边是她钦慕之人,陈卿容这个中间人当然要牵好线啦。

成蓉蓉被小郡主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忙拉她的衣袖,“你小声些……”

她环顾四周,见亭外绿荫谧谧,并无旁人,这才羞赧地轻抚腹部,咬唇对二人说:“其实,我已有了身孕……”

“唔……?”陈卿容一声惊奇未叫出口,被谢澜安提前捂了嘴。她对此并无太大感触,绾妃得陛下宠爱,有孕是情理中事。

经安城郡主细问才知,成蓉蓉的身孕已有两月。陈卿容大惊小怪地望着成蓉蓉的肚子,她这就要有小堂侄了?

谢澜安听着二人悄悄窃语,只是饮酿。

只因她对这些闺中语,实在不大擅长。今朝五娘帮她搭配衣裙时,还哀怨地问她,怎么还是分不清银白和冰台色,辩不出芙蓉粉和蔷薇硝呢,难道是她教得不好吗?谢澜安对上那双我见犹怜的盈盈秋水眸,险些没忍住承认,她连五娘反复教她的最简单的分髾髻还梳不明白呢。

当时谢澜安心中冒出一个无由来的念头,如果胤奚在,一定能分得清。

她不觉得一个男人了解女子的衣饰用物有什么奇怪的——别人兴许怪些,可他是心思细腻的胤衰奴么。

谢澜安离开华林苑时,还是叮咛了绾妃几l语,无非安心养胎的客套话。

陈卿容见日头渐毒,怕蓉蓉中暑气,也催她回宫歇息,跟随谢澜安一道离开了。

二人走后,成蓉蓉正欲摆驾回永宁宫,却见皇帝带着两个内侍从花.径外闲庭信步地踱来。

“陛下。”成蓉蓉与身后宫人连忙见礼。

“阿蓉如今有身子了,礼就免了罢。”陈勍笑意盈盈地入亭扶起她,坐在谢澜安之前的位置。

他睫光轻落,见面前一杯饮空的玉瓷盏沿,依稀印着一道唇痕。

成蓉蓉身边的宝兴连忙为陛下换盏斟酒。陈勍也没动,只是握着绾妃的手,笑问:“瞧你这般高兴,都与她们聊什么了。”

成蓉蓉脸泛红晕,拣能说的回给皇帝。陈勍笑容愈发温存,摇头,“方才谢卿说了什么,细细与朕说。”

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成蓉蓉微讶地抬眼,只觉陛下虽望着她笑,可那眼里的暖意却不达眼底。

她无由凛了一凛,不敢再撒娇,凭着记忆将适才谢娘子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他。

但其实谢娘子为人疏淡,在亭中总共也没说几l句话,更不涉及朝政。

“听闻你有孕,她是什么神情?”陈勍静静听完,问道。

成蓉蓉轻觑皇帝的神色。今日是郡试第二日,她还以为陛下会在前朝关心政务,不理解盘根问底此事是为何,想了想,如实说:“……谢娘子稳重,就是很平常的模样,走前还叮咛臣妾细心养胎。”

陈勍松开她,握着腰间的玉佩点了点头。他令宫人先送绾妃回宫,答应晚间去陪她。

成蓉蓉乖顺地点头,出亭后一步三回头,只见陛下一个人在亭中独坐,那道颀影是她喜欢的清隽雅致,却又比往常多了分莫测的深邃。

陈勍拾起茶盘中那只玉瓷杯,鬼使神差地凑向自己鼻端,似要轻嗅。

彧良在阶下目光深深一烁,旋即不动声色地低眉。

俄而自池面吹起一阵风,皇帝迷暧的目光陡然清醒,用拇指揩去杯沿的痕迹。

“一点都不以为意吗……”

……

谢澜安才回府中,允霜后脚进院子呈进一封急信。

谢澜安拆了信,是青州的战报。

北尉大将纥豆陵和亲自领兵,号称雄师十万,挑选南朝郡试的这个节骨眼,反攻青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