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虽小,但金砖也不属于体型庞大之物,柜子,地板,甚至是瓦罐酒坛里都有可能藏得下。
院落主人的游戏换了个玩法,廊下的木板倒是没了再度毁损的忧虑,但整个院落却有被拆的风险,毕竟连灶台里都被这里的主人寻摸了一遍。
“你要找什么呀?我可以帮你找。”许小玉看着连树上的鸟窝都翻了一遍的人道。
“不可说,不可说。”环着臂思索的人垂眸轻笑,却并未告诉她答案。
“你跟他说什么了?”许小玉放弃从那里获得答案,凑到了许御天的身旁小声问道。
“我说我在这个院子里藏了宝贝。”许御天看着她好奇的神色回答道。
“什么宝贝?”许小玉十分好奇。
“金砖。”回答的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金砖啊……金砖?!”许小玉直接站了起来。
“耳朵要聋了。”许御天捂住了一侧的耳朵道。
但从来没有见过金砖的姑娘现在顾不上跟他拌嘴,满心满眼的都是金砖。
金锭都已经很值钱了,金砖,那得长成什么模样?!
翻遍院落的人自此又多了一位。
“老大,药好了。”丁隐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道。
药水发黑,嗅之生苦,许御天接过,端到鼻尖轻嗅,吹拂了几口气后屏息将其一饮而尽,药碗重新放回,他看着恭顺转身的汉子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丁隐停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我没想过。”
“你就没有任何目标?”许御天压住垂落在膝上的衣襟,余光扫过那正在满院翻找的动静,唇角扯出了一抹并不达眼底的笑意道,“置办田宅,娶妻生子,或是考取功名,获得利禄,你想要什么?”
“您要赶我走吗?”丁隐的神情有些沉重。
“我只是从前没有问过你这些。”坐在廊下的少年开口道。
他很年轻,十四五岁的年龄,或许有的人已经成家,但终究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自己连自己的人生目标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顺从着潮流而已,但他即使是在这样跌落谷底之时,也能够让跟从的人定心。
“问了……之后呢?”丁隐有些不安的询问道。
“问了之后,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少年拢着衣襟轻笑,“你若什么都不想要,无欲无求的,我不会继续用你。”
是人都有欲.望,这倒并非坏事,有欲.望,才有动力,谁能满足,人往往就会服从于谁。
背叛也是因为目前的这个人无法满足。
既成大事,就不能单纯的去以情义论断,只依靠感情维系的关系,太浅,也太脆弱。
能不以欲.望论断,只是纯粹感情的,世间罕有,得一二足以。
其他的,皆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虽要以情义捆绑束缚,也要以利诱之,乃人之常情。
如此去
想,曾经的那些背叛,也不过尔尔。
薛二,不值。
不值得的背叛者,随手除去就是,连记恨都令人觉得可笑。
丁隐看着那双看着他又好像没将他映入其中的金眸,恍惚间觉得面前的人好似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他好像在被窥伺着心底一样的彷徨和头皮发麻,像被太阳直射一样无所遁形,
“我……我就算得到那些,也保不住。()”丁隐握紧了托盘叹气道。
他并不是一个有着出色能力的人,过多的善心有时候连自己都会绊住,但很难改掉,他为此吃过苦,只有跟在老大身边之后,日子才比以往好过了很多。
他没有那种能够快速分辨利害的心计,玩不转官场,即使得到了良田美宅,也很难在官兵之下好好保住。
“看来你想要一份能够保住它们的权力。●()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御天看着树影之中叽叽喳喳飞走的小鸟笑道,“我可以给你。”
“我,我知道。”丁隐难掩神色中的崇拜与信任。
“去做事吧。”许御天转眸看了他一眼道。
“是。”丁隐端着托盘满身干劲的离开了。
那双金色的眸收回,映着一道钻到廊下寻摸的身影,轻舒了一口气。
他必然要再度爬起来。
这里的宁静与安逸固然是好,但只存在于这里,而在院落之外,通缉的画像恐怕到处都是。
无力保护这样的安逸,不过是被困在这里的逃避罢了。
若他有一日能够拥有不再畏惧的力量,还能够坐在此处观赏清风落叶,大约才是真的悠逸。
雄鹰高飞,于此处不过是落脚。
“下面有吗?”从树上飘落的人蹲身看向钻到廊下的许小玉问道。
“没找到,就算有挖掘的痕迹,现在也早没了。”许小玉从里面探出了头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埋了多深,他万一埋了三米深……”
“我没有那么无聊。”许御天看着探讨的两个人道。
“那总不能是藏在房梁里。”许小玉轻嘶,起身道,“我去拿根竹竿全部敲一遍。”
她话语落下,兴冲冲的去了,屋舍之中响起了晾衣杆到处敲打的声音。
从树上下来的人瞧了她的动作两眼,却没有跟上去凑热闹,而是净过了手,路过了他的身边道:“到屋里去,我看看你的伤。”
许御天起身,跟上了他的身影。
衣襟微解,覆着的棉纱也被拉开,绿色的眸仔细看了两眼,露出了笑意道:“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有线索了?”许御天看着他解开棉纱的动作道。
“刚才在树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姬翡对上那双金色的眸笑道,“烟囱里。”
“怎么知道的?”许御天微怔。
“你这么多年也就回家了两次,上一次独自待着的时间,怎么都不可能掘地三尺的。”姬翡笑着答道。
狡兔尚且三窟
() ,这个聪明的家伙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手。
金不怕融,即使藏在灶中或是烟囱中也无所畏惧。
“你不告诉许小玉?”许御天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动静问道。
“这种事情,自己寻找的过程才是最有趣的。”姬翡抽出了棉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几天先不要用力,再过几天应该就好全了。”
“多谢你。”许御天拉上了衣襟道。
“不客气。”那卷着棉纱的人轻笑,伸手过来揉乱了他的头发道,“别忘了答应我的包子。”
“不会。”许御天看着他道,“我一直记得的。”
那时濒死,除了满腔的怨愤,还有再也无法回归此处以及允诺的事可能失约的遗憾。
但他又怎会甘心轻而易举的就死,即使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活!
树影悠悠,午后的蝉鸣总是带了几分闲适困倦,许御天不能提重物,但书写已经无碍,院落的主人坐在避开日光的廊下翻着书款品着茶,偶尔探头瞧一瞧那还在四处寻觅着宝藏的姑娘:“找到了吗?”
“还没有!”充斥着活力的声音在这个午后一点儿也不显得聒噪,虽然她自己有些燥了,“到底藏哪儿去了?”
“要不要过来喝杯茶,继续再找?”姬翡轻晃着茶杯问道。
许小玉匆匆路过,接过他递的茶一饮而尽,眉目中皆是对藏宝地的思索:“没道理啊,总不能藏在墙里了?”
姬翡不答,只悠闲的继续喝着自己的茶,那路过的人却是倒退着回来,轻嘶了一声看向他道:“你不找了吗?”
“热的很,太阳下去了再找。”倚在门边的人唇边翘起,眼不晃心不虚。
“豁……”发丝上濡湿了些许汗水的女子眯着眼睛瞧他,又看向了正在屋内静静书写的人,叉着腰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会已经找到了吧?”
许御天抬眸,那倚在门边的人却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嗯。”
“你找到了?在哪儿?!”许小玉震惊至极,脸色一时变化莫测,胸膛气的起伏,“你找到了也不告诉我!”
“我凭实力找到的,凭什么告诉你?”被谴责者理直气壮的轻扬唇角。
许小玉沉默了一下认可了:“有道理……那金砖在哪儿呢?”
“还没有取出来,你还有找到的机会。”姬翡笑道。
“所以到底在哪儿?”许小玉并不想要找到的机会。
“要线索?”姬翡笑道。
“嗯。”许小玉点头。
“我想吃点心,加玫瑰花,牛奶,酥酪,葡萄干和蜂蜜的那种。”第一顺位者掰着手指提要求。
许小玉盯着他,对比了一下金砖道:“可以。”
“屋子的最高处。”姬翡笑道。
两厢交换,第一顺位者得到了让他惦记的玫瑰酥酪点心,那藏在烟囱口重的让许小玉差点儿没拿起来而砸穿屋顶的青砖也被取了下来。
看着与其他砖块的体型
并无太大的区别,金砖的重量却并非许小玉一只手能够稳当拿起来的。
外面的那层砖瓦敲开,金灿灿的颜色亮的让人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可真是个宝贝疙瘩。”许小玉赞叹的抚摸着。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金子,必须见者有份。
“分我点儿。”她的手按在金砖上提出了要求。
“好。”许御天看着她应道。
“嗯?!你就这么简单的答应了?”许小玉凑近了些瞧他,“你是许御天吗?你以前绝对有一大堆的交换条件。”
“要不要?”许御天笑着问道。
“要!”许小玉绝不耽误,这个时候一旦有所迟疑,说不定到手的金子就没了。
“我让人从上面分下一块,给你打个坠子,挂在领口里,既不容易被发现,也便利。”许御天说道。
“确实。”许小玉颔首,打消了要个金镯子或是金钗的念头,虽然她瞧着那些喜欢,但财不能外露,否则很容易被盯上抢走。
“你呢?”许御天看向了那正倚在桌边尝着玫瑰酥酪的人问道。
“你自己想。”那双绿眸微侧,漫不经心又笑吟吟的说道。
“好。”许御天应道。
……
有了金砖,许多事情就好作业了,如许御天所想的那样,临近的城池贴上了不少他的画像,悬赏之事广为流传,因为即使不必去看画像,金色的眼睛本身就是一道十分明显的特征。
赏金之高,一方面显示着那些人已经将他的财产据为己有了,而另外一方面,他们很急,急切的想要寻觅到他的踪迹并杀死他。
这样的出行,无异于对自己生命的挑战,想要安全,杀掉想要除掉他的人,无疑是最便捷利落的。
只是不能急。
各处关卡设哨,一是杜绝他逃出此处,二则是卡住信件往来,即使手握证据,也送不出去。
但很可惜,这样的年景之中,没有金银疏通不了的路,天高皇帝远,帝王在京城无法通辖地方,官员也无法管住他手下的每一个人。
利诱,威逼,屠刀悬颈,足以打开一条路来。
如果是从前,帝王自然不会愿意将整个官僚体系连根掀起,但他许御天的财产抄没,足以让高座之上的皇帝动心,因为数年积累,一朝倾覆,连他都会觉得肉疼。
千金散去,想要重新得到却没有那么容易。
想要一夜暴富,除非去赌,一夜坐拥百万,一夜散尽家产都有可能,只要赌的够大,赢的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