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夜色渐起,这座院落也彻底恢复了安静,几乎没有人会在夜晚出行,夜色降临时,燃起的烛火隔绝着屋子内外,屋子里属于人类的栖息地,屋子外则成了各种白天不敢出没的生灵的天地。
室内的烛光很是明亮温馨,只是发生在书上的故事却不如这里一样平和。
少年少女的爱情青涩又甜
美,隐藏在那些相见的日夜中,但他们所需要思虑的也不止是爱情,食物,居所,每时每刻都在是驱遣着他们去劳作,爱情只是透进苦涩日子里的一丝甘美。
前路未知,似乎应该要及时行乐,可他们却是连牵手都会脸红的男女。
爱情似乎应该是冲动的,可他们克制的甚至有些格格不入,连一次亲吻和告别都没有,就在到来的大地震颤中分开了。
“那不是地震,而是马蹄踏过地面和炮弹轰击带来的震动,所有人都在慌乱的收拾包裹逃离,根本来不及去寻觅别人,否则就有可能成为骑士刀下的亡魂。”温柔平和的声音铺开着那副残忍的画卷。
灰暗的,布满烟尘和血腥的,慌乱的尖叫声充斥着那个村庄,所有人都在躲避,朱厄尔无法放下他的父亲冲出去寻找那个少女有没有逃离,安娜也无法抛下她的母亲去想关于爱情的事。
他们只是带着行囊,抱着包裹里小小的礼物,然后逃离。
骑兵在四处追杀,每一步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为什么,他们并没有参与战争?”贝利尔不能理解。
他们只是想要好好生活,穿上蔽体的衣服,吃上足够的食物,即使掏了鸟蛋,也是为了生存下去。
但那样肆意的屠.戮不是,他们并不以人类为食,也不是为了生存,只是在杀.人,就像……
“人类也是兽类的一种。”许愿轻声道,“乱世时,规则被破坏,会无法约束一些人的兽性。”
小花精仰头看着他,轻轻扶住了他的手指道:“我觉得他们是很糟糕的人类。”
即使是野兽,也不会在吃饱时随意猎杀生灵。
“很糟糕。”小花精重复说道。
“的确很糟糕。”许愿轻声问道,“会对人类觉得失望吗?”
“当然不。”贝利尔轻眨着眼睛道,“我才不会因为他们对人类失望。”
他要从人类之中寻觅爱情,爱情是炙热美好的,能够诞生那样美好感情的生灵也当然有着美好的一面。
那些家伙很糟糕,但布兰德很好,来交换各种东西的人类和孩童们也很好,虽然他们有可能对花精灵造成伤害,但却不能说他们就是坏家伙。
他们只是很复杂,布兰德也很复杂。
“人类之中一定有很多善良的人,他们不会被兽性所掌控。”小花精认真说道。
许愿垂眸轻笑,轻碰了碰那仰起的小脸,在那漂亮的眼睛因此微眯时道:“其实再善良的人也会有被欲.望所掌控的时候,只是有些人选择克制,有些人选择放纵,两者也会走向不同的道路。”
“哦……”贝利尔轻应,扶着那轻轻碰着他的手指仰头道,“你也会吗?”
“我也会。”许愿坦言笑道。
世界复杂多变,比起虚构的美好,小小的花精灵其实是很能接受世界的真实一面的。
他很小,却不弱小。
“人类与野兽的区别,是自我约束吗?”小花精仰
头看着他思索道。()
许愿眸光轻动,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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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花精拍着他的手称赞道,“那你可真是个人类!”
许愿一时神情有些微妙,失笑道:“谢谢。”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夸人的办法。
“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小花精仰头看着他的神色道。
“我很高兴。”许愿回答道。
“你不高兴要告诉我呀。”贝利尔认真说道。
“我真的很高兴,在你看来我是一个能够约束自我的好人。”许愿笑道。
“那你什么时候不能自我约束呢?”贝利尔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小的花精灵坐在他的手指上满脸的期待,绿色的眸像是最剔透晶莹的湖水,点缀在他小小的却十分精致漂亮的脸颊上,红发似乎因为经常揉蹭的原因也有些卷曲,毛绒绒又色泽鲜明的包裹着他的脸颊。
没有兰花螳螂那么粉嫩,却仍然明亮的让人想要碰一碰他,甚至揉捏一下。
“我想你现在不会想知道的。”许愿轻笑道。
“嗯?”贝利尔歪头有些不解。
“你不好奇故事的后来吗?”许愿笑着问道。
“对了,朱厄尔和安娜怎么样了?”贝利尔悬起了心神。
那些糟糕的家伙们可不会因为他们是善良的人,或是有才华的人就放过他们。
面对那样乱的局面,力量是很重要的,但再强大的个人,恐怕也没办法对抗那么多的骑兵。
“安娜和她的母亲躲在一个煤矿的洞里躲过了追杀,依靠着石壁上的露水和匆忙带走的干粮活过了那几日。”许愿翻开了新的一页道,“她们会偶尔查看地面上的情况,险些被发现,但依靠着以往逃生的经验躲过了士兵们的搜寻……”
逃亡却并未因为她们离开那片战乱的地方就结束,她们不断更换着住所,战战兢兢的囤积着食物,甚至杀过半夜的闯入不轨者。
鲜血让她们害怕极了,可死亡的逼近,却让她们不得不奋起反抗着。
艰难的岁月让她们早已远离了曾经那座不知名的村庄,甚至即使她们后来找回去,也再也不可能找回旧日的痕迹,因为那里不仅被屠.戮,还被焚烧摧毁,青绿的草地变为了一片焦黑,没有痕迹,自然也无法找到痕迹。
很艰难,但她们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一切好像在大地的疮痍中终结了,无数的血液浸透下,战争突然停了下来,就像它突然发生一样。
安娜的母亲嫁给了一个文字工作者,对方有一份不算丰厚的收入,但胜在稳定,不仅是工作,人也有一种不同于战乱的平和。
如果是从前,他对比起那些金银堆砌的财富一定是寡淡的,但现在这份平和却在治愈着她的母亲的心,让她好像再度对生活拥有了希望,不用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中。
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少激情,但平静和和谐,让人得以喘.息。
安娜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跟这个家
() 庭没有过多的交集,只是寻觅着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切平静下来,工作对于识字的人而言还是好找的,只是有些辛苦,偶尔需要忙到深夜,但这些比起从前需要不断的逃离要好上很多。
她终于吃饱了饭,能够在闲暇的时候看一看那根短笛,她已经不再敢去吹奏它了,因为这么久的逃亡,根本无法去保养它,它已经变得有些脆弱。
不过她又拥有了另外一支短笛,那是她自己富余之后攒了很久才买下的,它要比那只粗糙的短笛漂亮的多,发出的音色也美妙的多,甚至因为它,她得以凭借自己的技艺,再度迈入了音乐的领域。
那同样不是一个好做的工作,但她并未因为逃亡而生疏的技艺和长久的喜爱让她很愿意去学。
再然后她遇到了向她示爱和求婚的人,戴文,那是一个英俊又多才多艺的小伙子,他甚至是富有且有趣的,就像那支贵重又精美的短笛一样出色。
安娜知道,如果她愿意嫁给他,会过的很安乐,戴文很喜欢她,也很愿意付出,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可以一起探讨关于音乐的事情。
曾经的那段逃亡的过往应该成为过去,它实在太苦涩也太深刻,安娜甚至不愿意去回忆那段过往,她知道,如果再经历一次,她未必能够熬的过去,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她想让自己幸福,而不是去追忆那段无法寻觅的往昔。
他们甚至只是牵了手,连亲吻和确定关系都没有,离开的时候没有告别,那是逃亡之中的彼此救赎,一切平和下来,他们真的契合彼此的灵魂吗?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无法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那一场战争死了太多的人,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在刀剑下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体力上还会有所不如。
朱厄尔在战争中也并不特殊。
她不能考虑的太久,因为没有人该一直追逐付出着还得不到回应,戴文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也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丈夫。
她这样告诉着自己,甚至即将要决定的时候,遇到了来到这个城市,为乐团画宣传画的画师。
那是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瘦削且沉默,样貌并不算出色,可他只是提着画板再度出现在安娜的面前时,就足以让她的心脏再度火热的跳动了起来,一点儿也不听她的使唤,她的目光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她的大脑是停止运转的,在对方为他们作画的时候,甚至无法自然的露出笑容。”温柔的声音讲述着隔着数年的再度相遇,却似乎让火焰的热度都移进了贝利尔的心里。
那是属于安娜的心动,她所有的爱恋都倾注在了那个村庄里的牵手里,她试图说服自己去嫁给一个对的人,但她的心脏帮她决定了一切。
她是心动的,也是忐忑不安的,因为那个再次相遇的人有可能已经忘记了那段过往,有可能他的身边也有了别的人,因为他看起来那么的淡定,可以自如的用画笔勾勒出漂亮的画。
他是一个出色的画师,安娜一早就知道,即使是画在泥土上的画,也漂亮的无法是她轻易复刻的,那双手画出的线条,都有着无法言喻的精美,而他终于走上了他想要的道路。
在第一场绘画中止时,她带着忐忑的心跳飘忽的寻找着他,第二次的相遇在那透过光影的长廊。
他从商议的待客室出来,四目相对时安娜甚至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呼吸声,只有砰砰的心跳似乎回到了那曾经静谧的草地上,却比那时更加激烈。
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未来是未知的。
安娜停下了脚步,但那看到她的人却带上门朝她走了过来,轻唤着她的名字,像钻进心底的风,卷动着惊涛骇浪。
她几乎是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那只手仍然是有些冰凉的,却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颤抖,像极了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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