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丽妃说:“遇到了之前的仇人,一时不察,着了她的道。”
说完后,又问花又青:“你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咒么?”
花又青摇头,谨慎:“从未见过。”
温丽妃穿上上衣,拢好衣襟:“不怪你,毒妇多有诡计……多半是她自创的东西,你认不出也正常。”
花又青低声:“此咒伤及经脉,依我拙见,温宗主最好将养一月,调养身体,才不会伤到根本。”
温丽妃不以为意,说了声好。
中午时分,王不留挨个儿房间敲门,喊人吃饭——饭菜是梁长阳和蓝琴一起做的,虽算不上美味佳肴,却也称得起一句“丰盛”。
一桌桌饭菜端上桌,傅惊尘迈入堂中,环顾四周,没看到花又青身影,问了一句。
温丽妃说:“她为我疗伤,累到了,现在应该还在休息。”
说到这里,她咳了一声。
傅惊尘问:“温宗主伤势如此重?青青力竭后也未能医治么?”
温丽妃点头:“清水派避世多年,乌龟王八一样缩着。谁知她们私下里搞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我都认不出这独创咒术,若青青能认出,那反倒是奇怪了。”
傅惊尘微笑:“我去看看她,给她送些吃食——不必等我。”
蓝琴叫住他,怯怯的,不安:“傅师兄,我炖了些枸杞乌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给青青师妹送些吧。”
斗转星移,一晃多年,蓝琴也已经出落成文雅动人的小姐了。
还是和之前一般,若柔柔杨柳,轻轻拂风。
只是脚伤还在,走路还是不平。
傅惊
() 尘已然不记得她了:“这位是……?”
蓝琴小声:“蓝琴,傅师兄,我们之前见过。”
“哦,原来是蓝师妹,”傅惊尘颔首,“青青施治疗术后胃口不佳,不喜食荤腥之物。多谢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言毕,他径直出院门。
蓝琴站在原地,半晌,才坐下,暗自垂泪,眼睫盈盈。
王不留问:“你咋啦?”
蓝琴说:“没什么……傅师兄是不是不喜欢我?”
王不留一口一个包子,不以为意:“肯定不喜欢你啊。”
蓝琴一愣。
王不留咽下,又劝:“不过这很正常啊,这个世界上啊,除了青青师妹,就没有他喜欢的人。”
“蓝师妹莫听他胡说,傅师兄不是那个意思,”石山说,“也不是那种不喜欢,他对所有人这样,客客气气的。师兄他其实只是表面上看着冷淡,实际上——”
卓木接过话茬:“实际上更冷淡。”
梁长阳严肃打断他们:“莫说这些。”
他转身,问温丽妃:“听闻宗主最近在寻找迷毂枝,可有眉目?”
“并未,”温丽妃皱眉摇头,“迷毂枝难寻,早已绝世,唯独……唯独个别门派还留着些,也皆视若珍宝。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不肯与我交换。”
说到这里,她发狠:“就该都杀了,全都拿回来,在他们手中也是暴殄天物。”
石山思考:“温宗主既是被清水派人所伤,莫非清水派中还藏有此物?”
“没有,”温丽妃似笑非笑,不屑一顾,“一个穷到只剩下一个山头的门派,被其他门派轮流洗劫了这么多次,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宝贝。若他们当真身怀迷毂枝,如今也不是这般景象。”
提到这里,她又说:“弘光尊主昔日曾提到过,说迷毂枝可有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之效。清水派那几个穷酸的弟子,若真有迷毂枝,早就用了,哪里还等得到现在?他们会穿到定清在世之时,劝他莫要封印妖魔——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落寞。”
在座的人都笑了。
她们都是听说过昔日清水派荣光的,弟子三千人,三千之中,个个都是精英,心怀大义,皆为拔生就苦、无私奉献之人。
这三千人全死了。
无私到在那场封印中尽数丢了性命,就连那芳初都为祭剑而魂魄不存。
现在的清水派,也不过是名存实亡,连师父都不在了,无人肯为他们撑腰,亦无人壮声势。
听说他们穷到靠卖春/宫图、话本子和各种不罕见的药物来赚钱,哪里有修道人的样子?
玄门之中,几乎察觉不到这个派的存在。
谈到这里,王不留唏嘘不已:“真惨,都这么惨了,怎么还能收到弟子呢?”
温丽妃不以为然:“说不定是路上捡到些小乞丐之类的,或者捡些不要的弃婴——说起来,我都替她们躁得慌。”
石山哈哈大笑:“这可真
是,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我倒是瞧见她们有个好苗子,”温丽妃若有所思,“看着也不大,出手却稳,挺机灵一小姑娘,看她的眼睛,和青青很像,倒有些几年前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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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丽妃对那个女孩记性很深刻。
女孩躺在床榻上,瞧着生了病,脸烧得通红。
虽然裹得只剩一双眼,不言不语,下手却稳准狠——温华君砍她这一刀,就是那个小姑娘及时往刀上加的咒语。
否则,单单是刀伤,不至于让温丽妃如此狼狈。
“像青青师妹?”石山乐呵呵,“那定然倾国倾城,既然是好苗子,温宗主怎么不抢了来?”
温丽妃哂笑:“你当我不想?我看得出,那女孩,非我族类。”
——就像花又青。
温丽妃侧身,去看花又青所住厢房的位置。
花又青就不像玄鸮门的人。
太善良、灵气足的孩子,若在玄鸮门中,下场不是被当作辅助修炼的炉鼎,便是成为任人操纵的棋子。
傅惊尘活着,凭他的身手和运筹帷幄,还能护住她;
倘若傅惊尘一死——
玄鸮门中,个个都盯着她这块灵气充足的肥肉呢。
难怪,傅惊尘这小子,先将她送到叶靖鹰处,教她医术;又默认她和金开野接触,还要这些师弟们同她培养感情……就连今日治伤,傅惊尘也特意要花又青来,不就是想让温丽妃觉察到,这女孩身怀极佳的治愈术法么?
如此一来,傅惊尘当真横死,一时半会,她有能力,有人脉,也能自保。
这处心积虑的兄妹情啊,当真是为了她,事事都算进去了。
温丽妃心生感喟,忽而又想到自己同胞姐姐,冷冷一笑。
——不是所有人都顾念手足之情。
秋日浮云飘。
花又青的房间同冯昭昭只隔了一墙。
再有七日,就要送冯昭昭入宫,而这七日间,又请来一位宫里的嬷嬷,教授冯昭昭宫中礼仪。
自然,这些时日,冯昭昭不便与外男相见。就连吃东西,也都额外由嬷嬷送来。
花又青在床上睡了很久,久到迷蒙察觉床前幻影,她惊坐而起:“谁?”
“你哥哥。”
眼前迷雾渐散。
她看到傅惊尘,换了一身近黑的蓝色衣衫,他看桌上的冷茶,皱眉:“那些嬷嬷给冯姑娘送吃食,怎么不给你送一份?”
花又青说:“送来了,我说胃口不好,没让她们进门。”
傅惊尘说:“你倒喜欢替别人掩饰。”
花又青坐在床上,轻声问:“现在什么时辰?”
傅惊尘说了。
她怔忡:“我竟睡了这么久。”
“你还在长身体,多睡些时日也无妨,”傅惊尘不以为然,“温丽妃的伤势如何?”
花又青答:“再有两日,便能好转。”
() 傅惊尘说:“要七日。”
花又青:“啊?”
“你同她讲(),需要再有七日才能治好?()『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傅惊尘说,“送冯昭昭入宫前,我们的人越多越好。”
花又青喔一声。
也行,她想,温丽妃痊愈得慢,肯定也不会分心再去清水派那边,就不会再同大师姐打斗……虽然心急如焚,想知道大师姐此时伤得如何。
可她也深知,傅惊尘着实太过敏锐,她若是悄悄去清水派,一旦被傅惊尘发觉,就会发现真正的“花又青”。他不是什么傻子,一旦看到花又青,就能意识到自己被骗……
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记忆中,这一年清水派躲藏了许久,大师姐也渐渐痊愈了。
幻境里,花又青要做的事情,就是完全不去打扰。
傅惊尘出门,唤嬷嬷,给了银两,差她们出去,去附近酒楼买些精致可口的素菜,还有些点心,趁热给花又青送来。
他知花又青不喜欢蓝琴,那定然吃不下她做的东西。
一切安排妥当后,折身回房,又见花又青还抱着腿,坐在床上。
明明是个大姑娘样子了,此行为举止,还和之前一般。
傅惊尘走到床边,坐下。
那股幽冷寒梅香兜头罩下,花又青萧瑟一抖,觉出此时二人……似乎有些过于近了。
她悄悄地以臀为基点,往侧边挪挪。
傅惊尘的太过靠近会让花又青不安。
这种不安,像幼时嗜甜,理智提醒她,吃多了会坏牙,可又上瘾般地爱吃。
花又青想斩断这种甜瘾。
牙齿开始虚虚缓缓地作痛了。
她想要保持距离,暂且的远离可以让她保持清醒。
傅惊尘并未察觉,同她商议:“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花又青警觉:“事先说明,伤天害理的那些东西,我可不干。”
傅惊尘无奈:“摸着你的良心说,为兄是那种人吗?”
花又青把手放在心口处:“摸着我的良心说,你一定是那种人。”
傅惊尘忍俊不禁:“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想请你帮忙,拆散一桩姻缘。”
花又青说:“古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说得好,”傅惊尘说,“那我换个别的工作交给你,京城周围大大小小多个庙宇,你随便去拆十个,我便不要你帮我了。”
花又青倒吸一口冷气:“……无耻!!!”
骂过无耻后,她又闷声:“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姻缘天注定,你我怎能乱拆鸳鸯谱。”
“我保证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傅惊尘说,“不必忧心。”
“你不敬鬼神,也不信天命,当然不担心了,”花又青叹气,“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牙痛?”
花又青未反应:“啊?”
“刚才看你捂了两次脸颊,”傅惊
() 尘问,“牙齿痛?”
“啊,还好,”花又青迟钝地说,“可能是前几日休息不足。”
傅惊尘倾身:“张嘴。”
花又青:“啊?”
话音未落,一根手指插入她口中,微屈,指尖按压她舌,指节强硬地顶开上颌。
牙齿和柔软的舌头,红色的口腔壁。
一览无余。
花又青呆在原地。
傅惊尘微微用了力道,要她无法闭拢嘴巴,低头俯视,那清冷的寒梅雪香气顺着他侵略的手指一路弥漫了她全部口腔。
他能完整地观察到花又青的牙齿。
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教过他,如何通过牙齿来判断一个人的年纪。
——随着年岁增长,人的牙齿磨损也越严重。
二十岁之前,可以通过牙齿发育和萌出状况来判断年纪;而二十岁之后,更主要依赖与牙齿磨损和结构变化。
这一点,许多修道之人也未察觉。
却是傅惊尘用以辨别人真实年龄的方法。
那些被强行催大、或者永久将年龄定格在某一岁的人,纵使外表和身体看不出端倪,但牙齿却能暴露他们的真实年纪。
一如现在的花又青。
她的的确确是十六岁,而非被人强行催大年纪。
傅惊尘心下轻快,暗想,的确多疑了。
水月新镜中,已经展示她们乃一树双生果,定是血脉相连,又怎会有错?
他抽出手指:“看起来无大碍。”
如此说着,傅惊尘以手帕擦手,却看花又青还在呆呆望他,好似被施定身法。
傅惊尘抬手,在她面前晃一晃:“青青?”
视线中。
花又青慢慢涨红一张脸。
忽而,她闷头,将傅惊尘狠狠推一把,他一时不察,险些被她推倒。
花又青大声:“下次再突然动手,我就要叫非礼了!”
傅惊尘一怔:“我是你亲生兄长——”
话没说完,只看花又青抄手,将她鞋子丢过来:“闭嘴!”
傅惊尘稳稳接住鞋子,失笑:“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为你赔礼道歉,不该忽然看我们青青的牙。”
他握着鞋,仍坐在床边,将花又青的腿扳到自己腿上,亲力亲为,放低姿态,为她穿鞋袜:“还请妹妹大发慈悲,原谅愚兄。”
花又青想将腿抽离,又不舍,挣扎了下,还是搭在他腿上。
腿下他体温炙热,她屏住呼吸,只觉此刻好似回到母体般温暖。
鞋子已经穿上,傅惊尘抬头看花又青,刚想笑着打趣她几句,却见妹妹垂着眼睛,两颊坨红,一动不动,好似一朵初绽红山茶。
片刻,她抬眼,长睫之下,眼似含泪,直直望进他眼中。
好似夏日骤雨,淋透断头花。
方才触过她的手隐隐发烫。
他在此刻不合时宜地捕捉到妹妹不该展露给兄长的美。
傅惊尘蓦然心下一惊。
院中秋风过,席卷几枚凋零落英残华。
室内未灭的明烛连爆两个灯花。
嬷嬷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只遥遥地、恭敬地叫。
“傅公子,青青姑娘,饭菜已经备好了,请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