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尘不为所动:“若是将来要你一人去迎战,你也要这般同对手说’求求你’?”
花又青辩解:“可是我们又不是对手呀,你是我哥哥啊!”
哥哥。
傅惊尘喔一声,垂眼看书:“那就更不能帮你了。”
花又青:“……”
“不能指望哥哥永远帮你收拾残局,”傅惊尘专心,翻过一页,“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花又青呆住。
冷不丁,她打了个寒噤。
她想,大约是最近总是想什么幻境呀离开呀之类的话,以至于对这几l个字格外敏锐;现今傅惊尘只是随口说一句,她险些就冷汗涔涔了。
傅惊尘不肯出手,迫不得已,花又青只能吩咐下去。
石山反应速度快,最机灵,就由他放风,一看到被恶霸欺负的牧霞,则立刻将她带走;
王不留看起来最无害,又有充沛的吵架和插队经验,则由他速度将冯昭昭带到君主眼皮子底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耐心等到正午时分,花又青终于见到那仁慈的姜国君主。
他着装十分低调,一身半旧不新的黑色外衣,腰间连玉佩都没有,只配了一把剑。瞧着极为朴素的装扮,却遮盖不住周身的内敛容华。
她吩咐石山,速速去踩点——这个时刻,牧霞大概就在附近了。
“最美的那个女人肯定是牧霞,”花又青当机立断,“你要知道,这种历史性大事上,主角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就像君主,必然令人一眼就能看到。”
石山领命,以免节外生枝,摇
身一变,变成一个彪形大汉。()
他们身处酒楼对面的茶寮中,隔空相望,那君主已经上了酒楼二楼,坐在临窗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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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惊尘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淡淡:“你倒挺喜欢他长相。”
花又青问:“什么?”
“姜国君主,”傅惊尘说,“不过,他绝不是什么良配,毫无修为,且生来患病,不是长寿之人。”
花又青吃惊:“你在想什么呀?”
“若不是喜欢姜国君主的容貌,怎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傅惊尘看向二楼,平淡,“和画像并无半点关系,也不过如此——凡夫俗子一个,对你修为毫无助益”
花又青缓了缓:“……哥哥,我不是海棠宗弟子,不需要采补男人吧?”
她隐隐有些不满,原只想装一装,可话却顺畅地脱口而出:“还是哥哥觉得,我有些累赘,想早早将我推出去?”
傅惊尘顿了顿:“我从未这样想。”
花又青闷声:“说晚了,你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你妹妹那脆弱的心。”
傅惊尘放下杯子,瞧她:“青青。”
花又青以袖掩面,作势哭泣。这次并不费劲,只是稍稍想一下,就要泛起酸涩的苦水。
她说:“你就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每时每刻都在想我同别的男人在一起——”
“没有,”傅惊尘打断她,拧眉,“莫哭了。”
“呜——”花又青说,“我知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是,心里面却想得很呢!”
傅惊尘无奈,看妹妹闹脾气,也只顺着哄她:“那这次需要我做什么,青青才会原谅我?”
花又青从袖子边缘露出一只红红的眼睛:“你要帮我——等会儿肯定会有什么纰漏。”
傅惊尘颔首:“好。”
花又青登时不哭了,放下袖子,抬手,示意要同他击掌,吸口气:“一言为定。”
傅惊尘哭笑不得,静静看她,许久,宽容一笑,同她击掌为誓。
啪——
清脆一声,小手重重打在大掌上。
明明没什么力气,傅惊尘却觉,被她击中的掌心,如中了荨麻蚀骨毒,一路辣辣麻麻蔓延到心中去。
——这已不是走火入魔能解释清楚的缘由。
他低头看自己掌心,若有所思,再抬首,花又青已经双手扒着栏杆,半个身体几l乎探出去,激动不已:“来了!”
那神秘的牧霞,终于姗姗来迟。
在姜国后宫中同未来皇后冯昭昭平分秋色的美人,自然是风华绝代。
只是牧霞身体要单薄许多,纤纤柔弱,好似春日溪边柳,走两步,便停下来,咳一咳,几l乎要咳出血来。
石山本就粗手笨脚,变成彪形大汉后更是愚钝。
他本想直接掳走牧霞,但看她如此柔弱,腰还不若他大腿粗,登时犯了难,不知该怎么做,生怕一不小心弄死她,踌躇间,心一狠,说了声得罪,抬手就
() 要抱她离开。
牧霞自然不肯(),惊慌失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连连后退,泪水涟涟,梨花带雨,焦急呼救。
花又青着急,额头沁汗:“糟了糟了,这样大的动静,肯定会惊动了君主。”
傅惊尘不言不语,默默饮茶。
他掌心还留有妹妹放才击掌时的体温,手指微微一蜷。
本以为已经无恙,却在此刻又悄悄地如虫,冷不丁叮咬他一口。
而始作俑者却不知晓,花又青焦急往酒楼方向看去。
对面二楼上,刚点完菜肴的君主听到了下面的动静,已然起身,缓步向栏杆走去。
楼下大街上,牧霞的声音已经吸引来不少人。
石山心下一横,抬手就去掐她脖子,想要以咒术封她的声音——
“住手!”
平地一声熟悉的惊雷。
只听冯昭昭大声怒斥。
她持剑而来,哪里还有前几l日培养的宫廷淑女风范?持剑疾走,直直向石山化身的大汉刺来:“究竟何人,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在二楼观看的花又青:“……”
前段时间的礼仪白学了!
菩萨啊,王不留是怎么搞的?
是要他把人送过来,而不是这种送来啊!
对面楼上,君主已然靠近栏杆,他站稳脚步,俯身往下看,不偏不倚,刚好瞧见冯昭昭那持剑劈人的壮举。
花又青眼前一黑,脉搏突突地跳。
跳得就像看到每日第一次看到傅惊尘的脸那般快。
见此一片混乱的惨状,傅惊尘终于有所动作。
他以密音入耳,示意石山速速离开。
而那冯昭昭,见石山逃跑,亦不追上。她快走几l步,重重丢下剑,及时地扶住牧霞那滑落的柔弱身躯,关切问:“姑娘,你还好吗?”
牧霞方才气血冲击,险些昏厥,她微微喘着气,过了一阵,在冯昭昭怀中,才迷迷蒙蒙睁地睁开一双柔弱的眼。
待看清冯昭昭容颜后,她顿时目露惊艳。
牧霞双颊瞬间飞上霞色,以手掩口,羞羞怯怯,满眼秋水:“多谢姐姐,姐姐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正倒茶的傅惊尘听到咔吧一声。
循声望去,花又青面色发白,双手齐齐用力,捏掉了一块儿栏杆。
她绝望极了:“怎会如此?!”
傅惊尘的掌心还在痒痛。
他俯身,捡起花又青落在座位上的手帕,那手帕之上,尚有妹妹的气息,淡淡柔和的香。
贴在掌心,如贴在幽冷湖水上,那诡异的荨麻蚀骨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并非走火入魔。
他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冷静确认了。
花又青还在不可思议地骂。
“什么姻缘线啊,难道只要此刻在这里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身份,无论血缘,都要牵吗?月老是瞎子吗……”
揉皱手帕。
无论男女,无论身份,无论血缘。
傅惊尘慢慢舒了一口浊气。
看懊恼不已的花又青,她鲜活地在生气,生气过了,又忙说慈悲,不该犯嗔怒。
害怕被店家发现,此刻正悄悄地、努力将被损坏的栏杆复原。
她还没学五行转化术,只照着他的样子,僵硬试了几l遍,不得要领,那木屑扑扑簌簌,自她指缝慌张落下。
傅惊尘悄然抬手,帮她补全那一块儿栏杆缺口。
严丝合缝。
花又青察觉到,转身。
烈阳灼魂。
方才被她身体遮挡的阳光,此时失去遮盖,毫无遗漏地照耀,刺入傅惊尘眼眸中,有被烈火炙身的剧痛,恍然间好似落入地狱火海,而她的眼睛恰如杨枝甘霖。
“嗯,”傅惊尘握住那手绢,同光中的她四目相对,慢慢地说,“月老的确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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