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主被废,但万象星海不可无主,九重天上星官神位更迭大动,同样影响人间山河。
沈丹熹刚接掌昆仑,人间乱世初定,有一堆事务需要处理,光是定山划河,重封地仙,便是一项极为繁琐要紧之事,至于她个人婚姻之事,自是要等这一切大定之后了。
因天上星位改变,人间的山川地势也相应变动,沈丹熹派了神官入人间重新堪舆定界,一些重要的山岳河流,亦需要她亲自前往才行。
沈丹熹往羽山送的那一大堆定亲之礼,用煊烺的话说便是,把那只没出息的东西的鸟魂都快勾走了,漆饮光连真身上的绒羽都还没换干净,就在羽山坐不住,追在昆仑的神女身后,跑出了羽山。
适逢沈丹熹正在人间的云梦大泽划分湖泊,分封水泽地仙,这片地界范围广阔,湖泊众多,又有多条河流从这里穿行,时常发生水患,是以这里执掌的湖泊水官便极为重要。
沈丹熹需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会比较久,云梦水泽湿气很重,她有些担忧道:“你不是正处于换羽期么?长时间呆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的翎羽生长?”
她还记得当年将他从昆仑西面的水泽中带出来时,他的样子有多狼狈。
此时此刻,两人正乘坐着一叶小舟往最大的那一座洞庭湖上行,现下金乌西斜,湖上水雾渺渺,漆饮光确实不太喜欢这种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潮湿环境,但这点小问题他能够忍受。
他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道:“无妨,我的翎羽已经差不多换完了,这点潮气还影响不了我。”
沈丹熹欣喜道:“是么?这么说来,我可以看到你的新羽了?”
“如果殿下想看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漆饮光不由自主地倾身靠近她几分,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去。
话音未完,小舟漂浮到洞庭湖的中心位置,水面霍然往两边分开,舟身往下一坠,顺着水流缓缓沉入水底。
水底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流光溢彩的琉璃宫殿,此时,那宫殿中涌出了一大群人,前来迎接,漆饮光只得将未尽的话音咽回喉咙里。
在云梦泽定湖封仙期间,沈丹熹暂居在洞庭湖。
洞庭湖是云梦水泽第一大湖,湖主乃是一条江豚成精,在洞庭湖栖居千年,座下收揽了一众水灵精怪。
这些时日来,都是这位新受封的洞庭湖主跟随在沈丹熹身侧,助她勘察云梦水泽,划分水域。
沈丹熹偏头对他道:“我还有事要与洞庭湖主相商,你先回去休息吧。”
漆饮光颔首,看着她被洞庭湖主迎入殿中,身影一闪迅速回了两人暂居的殿宇。
他遣退了伺候的水灵精怪,放下殿中的帷幔,才褪下衣衫化作原形,他身上有部分羽毛覆着有丹青之术,幽蓝翠羽斑斓生辉,但一些新长出的翎羽却还没来得及以丹青着色,还是纯粹的白羽。
这部分新长出的翎羽拖延至地,在羽毛根部的位置,还有很多羽管没有脱离干净。
这些残留的羽管束缚在羽毛上,看上去很不美观。
漆饮光扭动长颈埋首入翎羽中,叼住羽管咬碎,一根一根将被束缚的羽毛梳理出来。这是个麻烦的工程,但漆饮光等不及它们自然脱落了。
以前他换羽之后,会召唤一些小鸟来帮他清理掉残留的羽管,但现在身在洞庭湖底,周围只有鱼虾,他只能自己清理。
漆饮光梳理羽毛到最后,嘴都嗑麻了,脖子都快拧断了,总算将羽毛里残留的羽管清理干净。
斑斓的凤鸟身子微俯,展开浑身翎羽,用力地抖动,被咬碎的羽管碎屑簌簌地落下,被他用妖力一卷丢入琉璃宫殿外,埋入水底淤泥之中。
漆饮光对着殿中那一面巨大的水镜来回照了照,反复确认过身上的羽管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身上的翎羽柔软蓬松,光亮如玉,除此之外,他身上还多了许多纤细长羽。
这部分长羽和翎羽不太一样,柔而细,如洁白的蓑衣一般披在凤鸟背上。
“这么明显么?”漆饮光暗自嘀咕,扭头将这些细羽全部藏入羽下,才累得咚一声倒到床榻上。
直到夕阳落尽,沈丹熹才忙完回到他们居住的殿宇,湖底的宫殿大多是琉璃冰晶所筑造,四处摆满了发光的珍珠,莹莹的光芒浮动在水波之中,映照得四壁生辉,摇曳绮丽。
沈丹熹拂开珠帘,看到内室蹙眉躺在榻上的人,脚步轻巧地走过去坐在床沿,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皱,问道:“不舒服吗?”
漆饮光从浅眠中清醒过来,眸底残留着睡意,单单只闻到她身上的香,身体便不由发热,只想贴到她身上去,“你忙完了?”
“嗯。”沈丹熹放任了他靠过来,埋首在她颈侧边轻蹭,手腕顺势下滑,顺着耳鬓勾了一缕乌黑的发丝捻在手里。
她早便发现了,怀里的人这段时日变得格外黏人,总想贴近她,有些时候沈丹熹都禁不住怀疑,他不是鸟妖,而是缠人的蛇精。
“给我看看你的新羽,我也好重新为你绘像。”
漆饮光真身纯白,同以前一样,在外行走时,依然做了伪装,他以前用五色神光为自己的身躯着色,用过沈丹熹的丹青之术后,即便现在五色神光恢复了,也总赖着沈丹熹为他画像染羽。
就是因她之前说要看,漆饮光才会那么火急火燎地清理羽管,现下倒也不怕给她看了。
漆饮光扯开松松垮垮罩在身上的外衫,妖力从他身上流淌开,羽毛迅速覆盖全身,化作原形,上纤长的尾羽,瞬间便将整个床榻占满,大半的尾羽都拖延到了地上。
沈丹熹被他柔软的尾羽卷住腰身,伸手轻轻抚了抚,帮他梳理羽毛时,发现了他藏在羽下的柔而细的白羽。
他一见到她便情难自禁,这种羽是藏不住的。
沈丹熹指尖勾动着一缕细羽,“这是什么羽?怎么和别的翎羽都不太一样。”
漆饮光身体里的热度如同苏醒的火山,越发不可抑制,他上半身重化人形,含着一点鼻音,闷声道:“只是一种时节
性的羽,过了这个时期便会消失了。”
“什么时期?是凤凰独有的羽毛么?”沈丹熹疑惑道,“我在凤君身上似乎没有见过这种羽毛。”
漆饮光睁大眼睛道:“你当然不能见过。”
沈丹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而疑惑,漆饮光呼吸一滞,眸中蒙上一种水雾般的迷离之色,眼尾像是涂抹了一层胭脂,凑过去轻轻厮磨她的唇瓣,吐息灼热,低声道:“是婚羽。”
“婚羽?”
“求偶的婚羽。”
“原来这个羽毛是这样的意思。”沈丹熹恍然,勾住柔软的婚羽爱不释手,在沉湎进亲吻中的间隙中,她睫毛颤了颤,一缕久远的的记忆忽然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她推开漆饮光,舔了下湿润的唇,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以前也在你身上见到过这种羽,在朗月台时……”
那时候,沈丹熹炼了新的玉简法阵,想要找人试验威力,漆饮光这只孔雀是她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