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实在是太诡异了。
倒不是这句话本身,毕竟安也作为一个已经在业内红了八年的大明星,严万口中的奢侈品,准备自立门户签的第一个律师在提供优惠价格后提出需要有唯一性和排他性听起来是挺合理的。
不合理的是这话是从迟拓口中说出来的。
而且他最后那个律师两个字的节奏和前面那个唯一的排他的节奏不在一个调上,总觉得他是咽下了什么名词换了律师这个名词。
而且他看起来很认真,甚至有点紧张。
安也很少看到迟拓紧张,最近的一次似乎就是他告诉她准备和他妈妈一起去新加坡。
所以安也也没来由地坐直了,非常莫名其妙但是却挺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我本来也没打算找其他律师啊……”
“你本来是打算找的。”迟拓提醒她,“你只是在找律师的时候正好发现我回来了。”
他看起来又没有那么紧张了。
“所以你回来了,我肯定是先找你的啊……”安也被这逻辑绕晕了。
迟拓却没有再聊下去,把笔记本塞回包里,收好了那些文件站起身:“那合同我还得再和领导过一遍,后面有事随时联系。”
晚上十一点半,外头下着雪,他看起来是说完那句话之后假装镇定地给自己挽个尊就打算落荒而逃了。
所以他用律师换掉的到底是什么名词?
“你开车过来的?”安也双手环胸看着迟拓在她厨房里收拾厨余准备一起带走,“车别开回去了。打个车走,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迟拓都收拾完洗干净手站在安也面前又停顿了一下。
安也耐耐心心地看着他。
“我不太爽。”迟拓在一通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操作里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安也说了一句。
安也仰着脖子,心想这人莫不是真的每年都在长高,甘蔗精。
“签意向监护人,你也不是第一个选择的我。”他说。
安也:“……”
她心想我就吃你三根面条,你怎么就能突然幼稚地回退到八岁的?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她顿了一下,强调,“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快一年了。”
来吧,一起幼稚。
是谁回来一年了也不跟她联系,最后还得她去联系他的?
“你现在是明星。”迟拓扬扬手里的公文包,“是一个我一旦签下合作意向以后,我们组今年的业绩基本就可以稳进娱乐组第一的大明星,而且还是给你打了折的情况下。”
“眉毛放好。”迟拓在安也挑眉前一秒指着她。
安也:“……你有我联系电话的。”
“但是你不接我电话,不跟我联系。”迟拓强调,“发红包不算联系。”
老白上厕所路过,甩了他们一脚猫砂。
安也:“……”
迟拓:“……”
其实这是怎么吵起来的,他们俩都说不清,他们重逢得太具有戏剧性,重逢后又都一直有事情在忙,生活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十年时间变得轻松一点,重逢后刚开始相处也一直都是迟拓在带节奏,他近一点,安也就也近一点。
可始终是别扭的。
像是两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互相扯着领子你一脚我一脚地试探,现在这试探最终扯破了衣服,露出了他们都不愿意给对方看的内里。
十年,没有让他们变成体面的大人。
十年,他们还是那个斤斤计较又爱装成熟的小孩。
安也在自己找回理智之前,那句埋在心底的话已经说了出来:“联系有用吗?你去新加坡是当初最好的选择,我五年前解约签约幻昼,不想再联系你,是我当初最好的选择。()”
她没想到他们会分开那么久。
他们都没想到本来所有生活琐碎都会并在一起的两个人,会在一夜之间渐行渐远,连交集都找不到。
迟拓不说话了。
安也也不仰头看他了。
半晌,安也听到迟拓把包丢沙发上的声音,她抬头看他。
我今天不回去了。?()”他说,“外头雪太大,我一个南方人不会在雪地里开车。”
说得好像加拿大不下雪那样理直气壮。
“我也不放心让南方出租车司机在雪地里开车。”他又说,“我晚上睡这里。”
安也:“……不要脸。”
虽然她看到下雪的时候就这样打算了,但是不妨碍她骂他不要脸。
说完到自己房间卫生间里拿了一套洗漱用品递给迟拓,再次强调:“真不要脸。”
迟拓不吭声,伸手用手指头捏走她黏在脑门上的老白的毛。
“所以你刚才唯一的排他的后面本来想跟什么的?”安也瞪他。
“朋友。”不要脸的迟拓终于还是没说实话,“你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
他走了十年的路,只够勇气说出这句话,再多的,他不敢说。
说的时候还特别紧张,临到出口以后还把名词换掉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料到会有这种效果,早知道,就说得更直白一些了。
安也瞪着他看了半晌,没有再说他不要脸,也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抱着老白就进房间了。
迟拓一个人出去丢了垃圾,回来的时候看到洗漱好的安也在露台上用薄薄的积雪捏圆球,看到他回来了,又噔噔噔地进屋了,门哐得一声。
迟拓摸摸鼻子。
他心情很好,非常好,十年以来唯一的一次感觉到了畅快。
他觉得安也应该也差不多,所以临睡前穿着安也送的那套死亡芭比粉恐龙连体衣九分裤一样露着脚踝去露台上捏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