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平静,连鸟雀的鸣叫声都没有听到。
他飞到了领域世界中他们的“家”。
暖黄灯光从落地窗照射出来,餐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
而餐桌的旁边,是他的爱人。
沈诀闭着眼,坐在轮椅上,长发湿哒哒地披散着,一条深紫色的鱼尾,在暖和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心魄的磷光。
落地窗玻璃瞬间破碎,宗凛直接闯了进去。
听到声音,沈诀转过头,对着他的方向,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你回来啦。饭都快冷了,快过来吃吧。”
宗凛大步走到他面前,声音有些抖。
“小诀……”
他知道自己还是来迟了。
爱人的意识遭受感染,发生了改变。
普通人的意识脆弱,在序列二的梦魇中,很容易就会被异化。
如果不能还原,回归身体的一瞬间,就会发生堕化。
沈诀的脸上生长着许多异化的鳞片,尽管如此,那张脸的轮廓依然优美。
他同样生长鳞片的手抬起来,握住了旁边一碗羊肉汤,道。
“羊肉汤炖够了两个小时的,很好喝。尝尝?”
宗凛忽然单膝支地,大力拥抱住他。
他身上大部分感染都被之前的意识交融安抚了,仅有一旦骨甲蔓延的地方被黑色风衣一盖,几乎看不太出来。
反倒是脸颊和脖颈被沈诀身上的鳞片割得生疼。
宗凛不说话,手臂却在颤抖。
沈诀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还好,它没对我做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依旧闭着眼。
宗凛手臂一紧,低声对他说:“你会没事的。我们会一起,好好回家。”
他把沈诀轻轻放开,用目光一寸一寸检查着他身上异常的部位,寻找解决办法。
在落到沈诀脸上的时候,宗凛的目光却忽然一凝。
“你的眼睛,怎么了?”
.
二
十分钟前。
沈诀推着轮椅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
只是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并不是他的脸,而是一道极度扭曲的、漆黑不稳定的黑影。
他们之间相同的东西,或许只有那双浓郁深紫的眼睛。
黑影对他说:“你失控了。”
“一点点。”沈诀说,“你该回去了。”
黑影说:“你就是我,你要我回去哪里?”
沈诀看着它,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刀。
刀是他刚从厨房里拿的,细长,锋利,大约一寸粗细。
他拿着刀,对准镜子,反手倾斜用力,十分精准地把刀插进自己眼眶里,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并且没有伤到周围的眼皮和肌肉组织。
血流了下来,一滴滴地滴在洗手盆里。
散发着浓郁紫色的眼珠在他手中化作雾气消散。
沈诀打开了水龙头,把血迹冲走。
他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已经做了很多次。
“走吧。”他说。
黑影扭曲的幅度变大,有些不太甘愿。
但没办法。
沈诀让它走,它只能走。
黑影在镜中慢慢消失远去了,走之前向沈诀伸出来一只畸长的手,递过来一只小小的鸟儿木雕。
木雕整体看上去很粗糙,仿佛是孩童随手雕刻,因此不像只鸟,倒像个长了两只小翅膀的胖冬瓜。
只不过,冬瓜脸上点着两点红漆,显出几分灵动来。
沈诀推动轮椅,把木雕放在了客厅的电视柜上。
木雕因为底盘不稳晃动了几下,但很快就重归安静了。
沈诀把菜端回厨房热了热,然后就坐在轮椅旁边发呆。
他思考的时候,会屈指在桌面上轻敲。
于是,人鱼尾巴也随着一摇一摆。
他的意识,确实被苍白之王扰乱了一些,令他有些生气。
所以,宗凛什么时候来?
.
此时此刻。
餐厅。
沈诀不说话,也没回答宗凛的问题。
宗凛沉默盯着他,忽然凑上来,亲他的眼睛。
沈诀没有睁眼,只是睫毛轻轻颤抖。
虽然挖眼球技术专业,但薄薄的眼皮底下失去的部分没有被填充,还是很容易被感知出来。
“它挖了你的眼睛?!”
宗凛的声音因为强烈的愤怒和无法遏制的怜惜在颤抖。
沈诀想解释,又发现自己不能解释,于是只能道:“不疼的。”
确实不太疼。
他现在是意识体,还是异种,眼睛挖挖没事。
刚才血也才流了不到半分钟就止住了。
宗凛怎么可能信他安慰,身上骨花冒出了几节,就想要去找异化意识拼命。
——解决沈诀身上异状的最快方法,也是彻底将异化意识摧毁,将领域空间彻底破坏。
只是,那确实也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他使用异能所必须背负的孽债。
他们之间本为一体,如果摧毁,或许连他自己也不复存在。
沈诀拉住了他。
“凛哥。”他说,这亲昵的称呼他一般只在很特殊的时候才会喊。
沈诀力气不大,但宗凛很轻易就被牵了回来。生长鳞片的双臂绕过宗凛肩膀,轻轻圈住了宗凛的脖颈。
他依然闭着眼。宗凛却感觉自己正被他深深地、充满期盼地凝望。
沈诀:“我想变回人类,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回家吃晚饭。”
“但是,我有点记不清楚自己人类的模样了。你可以帮我想起来吗?”
他靠近过去,轻缓的、潮湿的呼吸吐在他脖颈,然后抬头,咬了咬宗凛的喉结。
“想……怎么想起来?”
宗凛嗓音变得有点沙哑。
他知道自己的爱人虽然是位柔弱的普通人,但也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研究员。
不止于抑制器协调方面。对异能和异种的研究,或许比许多异能者,还要深入。
只是爱人喜欢低调,不让他多言。那他就不言。
“很简单。”沈诀说。
深紫的人鱼尾巴缠上了宗凛的腰。
“意识交融。安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