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
她这佟家少夫人的身份, 如同透明人一般,平日唯有姑母惦记几分、关怀几分。下人对她尊敬,但也只是尊敬。他们得做给老爷与夫人看,至于背地里如何瞧不起, 如何嗤笑编排, 不用想也能猜出几分。
中馈不在她的手中, 爷早早与她分房而睡, 两人见面都觉奢侈,便是佟家人人皆知的消息, 许也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宜贵妃娘娘想要同她聊聊家常,讲一讲隆科多的趣事, 怕是寻错了人。
赫舍里氏张了张嘴, 竟不知如何回话。
她慢慢抬起头,映入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含笑, 鲜活又明丽。宜贵妃望着她,眸里全然没有恶意, 是她难以辨别的东西。
宜贵妃……怜她。
从来没有人愿意怜她!
赫舍里氏心神巨震,身子一颤,猛地攥紧了手。
她想起了前些时候,宫里来人宣召,隆科多命她装病, 她头一次推拒了。
能够离了一团死水的公府, 罕见地喘口气, 得以欣赏宫廷壮美,面见尊贵的娘娘,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
入宫之时, 她的心怦怦跳着。而后化作畏惧,忐忑占了上风,甚至有了退缩之意,宜贵妃娘娘的目的,到底为何?
可如今,像是阴云被凿出了豁口,赫舍里氏忽然不怕了。
且不说爷,就连公爹也十分忌惮宜贵妃。更何况还有掌管宫权的温贵妃在,若能得了她们的善意与青眼,她是否可以好过一些?
就算他们心有微词,府中无人敢小瞧了她,也无人敢怠慢了岳兴阿。
她迟疑一瞬,抿唇笑了笑,好似周身的木讷瞬间变为了鲜活。她低声道:“谢过娘娘关怀,臣妇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贵妃微微挑眉,掩住眼中的讶异之色,与云琇互看了一眼。
云琇直起身子,没料到还有这般的意外之喜。
赫舍里氏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出身,教养刻在骨子里。她若鼓起勇气,仔细思量如何回话,仪态不会比勋贵之家的夫人差到哪儿去,董嬷嬷侍立一旁,暗自点了点头。
云琇倒也没有牵扯佟家,只是问她平日里常做什么,语调放得再和缓不过,聊了好一会儿,温贵妃也来了兴趣,不时插上一句话。
眼见赫舍里氏的肩头不再紧绷,面上露出松弛之态,云琇拍拍手,让人捧着一副做工精致的头面过来,温和笑道:“说来不怕让人笑话,本宫只觉与你投缘。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递牌子进宫来,我要拿不定主意,还有温贵妃在呢。”
乍然听去,带着浓浓的打趣之意,赫舍里氏呼吸重了一重,心底泛起浓墨重彩般的涟漪,却怎么也不敢当真:“谢娘娘。”
把这话死死地记在心里,她领着贵妃的赏回了府。
门房对她殷勤地笑,赫舍里氏挺直脊背,难得有些恍惚。
低头看了眼锦盒,这样贵重的头面,便是她的嫁妆也难有。
眼里逐渐绽放出光亮,驱逐了往日的死气沉沉,待正院管事示好,赫舍里氏顿了一顿,轻声问:“二爷养在外头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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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家与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你又何苦这么上心?”另一头,温贵妃端起茶盏,嗔了眼云琇,“堂堂贵妃,竟还管起鸡毛蒜皮的家务事,皇上可清楚?”
“这样大的把柄,被你说成了鸡毛蒜皮。”云琇失笑,而后缓缓道,“隆科多荤素不忌,抢了岳父之妾当了外室。这外室可了不得,没一会儿便要登堂入门,鸠占鹊巢自封诰命了。”
至于更多的腌臜事儿,云琇隐去不提,不欲污了温贵妃的耳朵,只道:“有隆科多纵着,赫舍里氏……她也是个苦
命人。”
能帮一把也是好的。
温贵妃听得双手一抖,顿时茶水四溅。
抢了岳父的妾?那妾还敢自封诰命?
再三问询得知不是玩笑话,她默然半晌,揉了揉太阳穴:“前些日子,皇上连敲带打消了佟家送女的心思,让他们与富察氏好好学学,几乎断了族中姑娘的通天路。若不是佟国维拉下脸面四处赔罪,隆科多哪能好端端地出现在御前!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他莫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