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根觉罗氏生了格格,她一时遏制不住失望,可何时有过这般的想法?
毕竟是她的亲孙女。
惠妃只觉一股子慌乱之意直冲天灵盖,渐渐化为了绝望。对于老祖宗,皇上最是濡慕尊敬,这回怕是不会饶过自己。
不过无心之言,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皇上视而不见,太后亦是偏心,要罚,也是罚郭络罗氏那个尖牙嘴利的贱人!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惠妃心里恨得滴血,却顾不得想法子报复了。皇上看着像对胤禔失望,乃是眼下最大的危机。
儿子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命啊!
“胤禔,什么叫受制于妇人?本宫这就向皇上求情。”她少见地有些六神无主,下意识地朝儿子望去,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谁知望进了一双复杂万分的通红的眼,痛苦、惭愧、茫然与自责交织。
胤禔仍旧跪着,双拳紧握,哑声问她:“额娘,侧福晋之事……儿子竟不知何时应答过。儿子不愿娶……可就算浑噩之中应了您,怎好在今晨提起?福晋的身子重,她受不了这些。”
惠妃一时惊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唇,深藏的心虚骤然化为乌有,胤禔竟为了伊尔根觉罗氏指责她这个额娘?
大阿哥顿了顿,颤着声音继续问:“二格格也是您的孙女,您为何嫌她至此?”皇长孙,人人都盼着他生皇长孙。想到这儿,他扯了扯嘴角:“太医说了,早产伤身……福晋不宜再怀,少则调养两年。劳您盼着了。”
伤了身子?两年?
太子妃就要入门了!
惠妃的太阳穴抽疼抽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胤禔,”胸口不住起伏着,她从牙根挤出一句话,“你要气死额娘,气死堂舅舅……”
又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伊尔根觉罗氏到底施了什么迷术,你竟还是个痴情中。可笑啊可笑,还真让她离间成了!”
听着这话,胤禔忽觉心灰意冷。
无人知道福晋难产痛呼之时,他的手脚冰凉,心寒彻骨。额娘说她喜欢这个儿媳,全是假象,若不是宜贵妃一通怒斥,他永远不会知晓。
大阿哥动了动唇,眉宇满是疲惫。
他累了。
皇阿玛这般责骂于他,说他不懂修身齐家,说他受制于妇人,他又何尝不失落,何尝不难过?如同心血被否定一般,胤禔涨红了脸,浑身颤抖,差些流下男儿泪,有了如此评语,他再无法与胤礽相争了。
可心底深处,拧紧的闸门终于松了一松。
见他沉默,惠妃连连说了三声好,心间怒不可遏,当即扬起手掌,就要落下。
“纳喇氏!”康熙大步而入,阴沉着脸看她,一时连位分也不喊了,“放肆!你可把朕放在眼里过?!”
云琇跟在后头,淡淡地望了眼,随即眼眸一垂,菜市场都没这么热闹的。
梁九功缩得如鹌鹑似的,心里暗暗叫苦,惠妃娘娘哪还有从前端庄贤德的模样?惹得太皇太后动气乃是大过,她非但没有脱簪请罪,反而……反而训起大阿哥来了!
如一盆冷水泼下,惠妃僵硬地收回手,理智终于回了神。
她的举动,太过不妥了。
“皇上。”惠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急想要解释,“臣妾……”
不等她开口,康熙怒极而笑,沉声道:“惠妃御前失仪,贬为惠嫔,禁足延禧不得出。不得插手皇子府事,吃住佛堂为太皇太后祈福!”
至于何时出来,当由老祖宗定夺。
语罢,他望向垂首跪着的大阿哥胤禔,揉了揉眉心,停了片刻,道:“即日辞了兵部事务,也别上朝听政了,关在院里好好给朕反省。什么时候磨了性子,什么时候出来吧。”
胤禔当即眼眶通红,磕了个头就要说话,康熙冷笑摆手:“求情免了。”又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皇帝的面色稍缓,道:“每日准你进宫一回……朕的孙女离不得人。”
紧接着,他看也不看骤然晕厥的惠妃,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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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被降为惠嫔,大阿哥禁足反省,谕旨明发之后,不亚于一道惊雷响彻前朝后宫。
钟粹宫中,荣妃噙着温和的笑意,于窗边剪着花草。
“娘娘,那熏香果真有些效用。”贴身宫女掀了帘子进来,福了福身,轻笑道,“使人变得易怒狂躁,性情大变,不似从前了。”
荣妃放下剪子,笑容更深,浑身似浸润着佛香。
她慢条斯理地道:“是纳喇氏自讨苦吃,与本宫又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