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众阿哥来说, 年节就这般鸡飞狗跳的流逝,满宫嫔妃则是照常过着,偶尔穿红戴绿增添喜气。起初因大阿哥挨训、惠妃贬为嫔位,后宫着实纷乱了一阵, 不日便归为和乐平静。温贵妃、宜贵妃、成妃、静嫔、良嫔等几位熟稔惯了的娘娘, 得空聚在一处打打叶子牌, 聊聊孩子的烦心事, 日子也就这样过去。
云琇搂着胤禌,听他软糯糯地提起九哥, 忽觉胤禟多日没有前来请安了,不免差人去问上一问。乾西五所传话来说, 九阿哥近来忙于练习书法, 请教四阿哥勤快得很,而后被抓了壮丁,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云琇欣慰之下, 也就不再问询。胤禟愿意上进再好不过,若能放下前世恩仇, 她这个做额娘的也就放心了。
那时候,胤禟正哼哼唧唧地趴在榻上,向黑着脸的胤禛哭诉太子的“暴行”——宝贝成了共享之物就不是宝贝了,回宫之后,太子头一次狠下心来, 对九阿哥红彤彤的屁股蛋视而不见, 冷酷无情地转身, 并且嘱托四阿哥多多照看几分。
胤禟挨了打又挨了训,顿时蔫巴了下去,没脸见人了。养伤的同时不忘到处打听,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告的状,探听多日都未有结果,只好捏着鼻子认下这哑巴亏,成日躲着不出门。
没了他和十弟的“骚扰”,大阿哥少见的过了一段安逸日子。环境安逸了,心情却没法安逸,方方面面的重压袭来,急得嘴上都燎起了火泡。
福晋瞧着对他温柔体贴,可胤禔就是察觉到了不同,两人……不复从前亲密了。还有猛然破碎的夺嫡之梦,诸多官员急着见他,他又如何不知晓?
二女儿的哭声依旧细弱,福晋的面色还未养回红润,他实在拉不下脸为惠嫔求情。他想,希望渺茫至此,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日后,爷同你好好过日子。”大阿哥低声道。
大福晋淡笑着应了,而后垂头缝着小衣裳。胤禔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挫败之感霎时漫上心头。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习惯使然,就是拉不下脸面开口。
十五这天,梁九功捧着《圣训》上了门。大阿哥一阵恍惚,面前摆放着他梦寐以求之物,不,是很久之前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如愿以偿了,却没有多少欣喜。
责罚还未结束,不知皇阿玛用意为何?
忐忑至极地翻开第一页,胤禔蓦然睁大眼。褪去满腔的不可置信,他似哭似笑地呆滞了许久,说是如获至宝也不恰当,心间百味杂陈。
额娘与他意图打探的,不过是皇阿玛想要他们夫妻和睦的一片慈心。
皇阿玛怜他嘴笨,怜他不会说话,竟是豁去脸面写了一册《哄妻宝典》……
他也不再计较太子先得了圣训,只觉从前的自己十分可笑。风声鹤唳、汲汲营营的,又为了什么呢?
通宵达旦苦读过后,大阿哥称得上茅塞顿开。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立在了大福晋跟前,他抹了把脸,哽咽道:“福晋,爷错了!原谅爷。”
摇床不远处,奶嬷嬷手中的拨浪鼓“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迎着大福晋震惊的眼神,大阿哥一咬牙,回忆了一番宝典之上的内容,豁出脸面低声道:“从前是我魔怔了,从没有体谅福晋的委屈。爷保证,日后同你好好地过日子,不再让你受那些苦……额娘说的纳侧,永不作数。若有违誓,爷任福晋打骂,你不要不理爷。”
他说这些,都是诚心。皇阿玛为他点明了方向,可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他只能赌一赌,福晋在乎的是承诺,是有所作为,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空话。
大福晋看着他,定定地不言语,半晌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温的,并没有发热,也没有发凉。
“爷没有在说胡话?”动了动唇,大福晋的嗓音微微发哑。
胤禔的眼睛亮了一亮。忍住了即将脱口的应答,他郑重地道:“当由福晋亲自督促。就定一月之期可好?”
————
云琇不是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正经婆婆,梦里她们也无多少交集,可接触多了,难免生了几分赞赏,几分怜惜。
皇上为阿哥们指的福晋,全是用了心的,品行没话说。操持家务,平衡后院,替爷分忧,哪样不是拔尖?她依稀记得,八福晋刚进门时,又何尝不是人人称赞的贤妇。
老五福晋出身不如几个妯娌,阿玛只是五品员外郎,胤祺因此别扭过一段时日。皇上那时仍旧宠着她,温和同她解释说,他塔喇氏性子和善宽厚,也不是沉闷的性子,与老五再相合不过。过上几年,他自会提拔他塔喇氏的阿玛,爱妃不必烦忧。
她一想也是,心底落下了一块大石。越是与老五福晋相处越是感慨,这么一个好姑娘,胤祺没道理不喜欢。
可偏偏就是晚了。
侧福晋刘氏早早地进了门,孩子接二连三地生,老五福晋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人心都是偏的,后院枕头风一吹,胤祺与福晋愈发相敬如冰,她委婉劝过,却没有多大效用。
胤祺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她担心皇上嫌自己逾矩,着急归着急,却不敢过多插手夫妻间的家务事。太后不管,皇上不管,她只好对老五福晋多关怀几分,却也很少得见她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