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肚子的事儿只得延后再议,他柔声安抚了云琇几句,而后匆匆起驾乾清宫。负手走进殿门的时候,皇帝心下恼极,神色堪比阴云:“传刑部尚书,左都御史,大理寺卿……御书房议事!”
梁九功看了看高悬的夜幕,小心翼翼地道:“万岁爷,天色已晚……”
“传话便是,还要朕教你?”话间不带一丝感情。
梁九功舌根发苦,赶忙应了是,急急地唤了几个小太监来,就在此时,宁寿宫总管,也就是太后跟前侍奉的王保求见。
康熙允见,王保当即磕头道:“万岁爷,贱妾李氏已然受缚,依旧不改张狂,口中不断喊着‘让爷诛你们九族’……”
喘了一口气,将佟府发生的一切详细地禀报上去,着重描述了小赫舍里氏的惨状。说罢,王保匍匐在地,恭谨道:“太后气怒,绑了李氏于宁寿宫偏殿,说要让隆科多,以及公府一众女眷等亲自观刑,如此教化惩戒,方有效用。奴才请示万岁爷!”
好半晌,康熙怒极而笑:“准。”
由内而外的寒气席卷,梁九功被冰得打了个哆嗦,脑中晕乎乎的,只剩诛九族三个字。
隆科多,佟二爷啊,您自个作死,自个挑的爱妾,真真怨不上别人。
******
半个时辰之后,
宁寿宫偏殿烛火通明,太后手持佛珠坐在上首。李四儿嘴里堵着脏布,呜呜地叫
着,随着时间流逝,原先高昂的气势渐渐弱了下去,面上的红晕也不见了,变得一片惨白。
方才绑至宁寿宫的时候,她只瑟缩了一会儿,看向太后贵妃的眼神毫无敬畏之情,而后紧紧盯着云琇,盯着她身上的耀目宫装、金钗步摇,闪过深深的妒忌。那一碗掺了毒的药汁立竿见影,不一会儿,她的嘴角流下血迹,下腹亦是血流不止,妒忌转为了刺骨的恨意。
太后见她如此,惊讶极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云琇不痛不痒地瞥她一眼,心知李四儿就是这样的人,说她奇葩都是抬高了。
她轻轻笑了笑:“眼珠子不想要了?”
李四儿呜呜地叫着,云琇又道:“诛九族是别想了。你的爷快要没了命,还搁这儿异想天开呢。”
李四儿瞳孔骤然紧缩,霎时不动了。
温贵妃蹙着眉心,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粗鄙的妇人,为何得了隆科多的迷恋。太后摆摆手,嫌恶道:“拖出去,跪在外头的台阶上,别脏了哀家的地。”
待李四儿被按在空旷的殿外,带刀侍卫压着隆科多踉踉跄跄的到了。佟国维在府中休养,至今未醒;佟夫人身着诰命服饰,眼眶通红地跟在后头,他们这一房的女眷紧紧咬住嘴唇,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臣妇/奴婢见过太后娘娘,见过温贵妃娘娘,宜贵妃娘娘……”
太后一指李四儿:“免礼。哀家传你们来,无他,观刑而已。”说罢,她独独叫了佟夫人的姓氏:“赫舍里氏,你需一错不错地看着。受不住了,也要看下去!”
佟夫人颤抖着跪了下去:“……是。”
隆科多见到李四儿这般惨状,顿时龇目欲裂,连行礼都忘了。满腔谋算,满腔狠意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凄声喊了一句“四儿”,当即挣扎起来,双眼血红地道:“四儿怀有奴才的孩子,诸位娘娘竟连她也不饶过!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奴才一向听闻太后仁德,何苦为难一介弱女子!?”
弱女子?这是拐着弯骂她不仁?
太后伸手指着他,霎时被气笑了。
“李氏贱妾,不配哀家用仁!来人啊,堵上隆科多的嘴,行刑!”
女眷们花容失色地转过身去,太后也不管,只叫人搀扶起瘫软在地的佟夫人赫舍里氏,让她一错不错地观刑。隆科多红着眼,再也发不出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钱嬷嬷往前一步,平静念道:“掌嘴百下。”
膀大腰圆的嬷嬷捋起衣袖,深吸一口气,紧接着蓄力完毕,高高扬起手臂。
脏布止住了李四儿的痛呼,天地之间,唯有“啪”“啪”的清脆巴掌声响彻!
不过十下,她引以为傲的面庞渐渐红肿起来;到了五十下,已然辨认不出她的脸了。掌嘴到了八十下,李四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隆科多眼睁睁地看着,几乎要流下血泪来。
终于熬过了一百下,李四儿扑倒在地,呼吸微弱,钱嬷嬷上前试了试她的鼻息,道:“太后,还有气。”
太后冷笑一声:“不愧是贱籍出身。继续!”
钱嬷嬷略一点头,立刻吩咐左右:“上笞刑。”
闻言,隆科多似整个人落在冰水之中,浑身上下透着寒意。
不——!
宫人急忙抬来一块厚木板,将李四儿平放上去。她的左手边摆着木棍,右手边摆着长鞭,迎着隆科多绝望的眼神,钱嬷嬷微微笑道:“佟二爷,你来选。”
隆科多使劲摇着头,钱嬷嬷见此也不失望,转而看向面色煞白的佟夫人,“夫人,你来。”
太后冷冷地望向佟夫人赫舍里氏,众目睽睽之下,她快要崩溃了。只是太后的旨意难违,只一瞬间,她抖着嘴唇,迎着隆科多不可置信的目光,哑声道:“鞭,鞭……”
鞭刑,至少还有个人样
。
“是。”钱嬷嬷语气含了笑意,“既然选了,您可要好好看着。”
经验丰富的太监扬起长鞭,不知过了多久,李四儿再也没了生息,失禁的气味弥漫,佟夫人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隆科多双目呆滞,像是没了魂,半晌呜呜地哭嚎了一声,软软地倒在了台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