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这话要是给静初姑娘听见了,他的下场便是装在铁笼里,咕噜一声沉下水塘——
眼见着何柱儿欲哭无泪, 脚尖颤抖, 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太子收回目光, 抚了抚箭筒,轻咳一声, 也怪他圣训读得多了。
这般想着,唇边带了笑:“行了, 孤逗你玩呢。”
太子说罢拉起弓来, 朝着箭靶瞄了瞄,与康熙如出一辙的凤眼眯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手指一松,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 箭羽接连不断,十回有八回正中红心, 又练了半个时辰,肩膀、手肘之处倒还真有了微微的酸痛之感。
转头一看,何柱儿紧紧闭着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太子眉心一挑, 放下用具, 好笑地吩咐道:“你取孤的牌子亲去太医院一趟, 拿些松缓筋骨的膏药来。”
何柱儿霎时打了鸡血一般,大声应了是,逃也似的奔远了。
太医院太医皆为杏林高手, 不过精通的方面不同,似陈院判这样的全才很是少见。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他们擅长把脉,尤其是喜脉,在养胎保胎上更有自己的一套纯熟心得,简而言之熟能生巧,深宫里头,谁还没有拿手的绝活了。
其中有位闵太医,以一手招牌的制药术闻名宫廷,他擅长炮制药材,捣碎了烹煮从而做成药膏,不拘是治跌打还是其他。除此之外,各宫娘娘万分喜欢他制的玉容膏,听名字就知道它是做什么的,美容养颜效果奇佳。
只不过成本高昂,闵太医不得已挂了售价——若发了月俸有了积蓄,娘娘们便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囤上一瓶,毕竟韶华易逝,后宫之中,那是最为注重容颜的地方。
云琇的妆台也常备着玉容膏,这点自不用提。
何柱儿是太子爷身边最为信重的贴身太监,太医以及打下手的药童们不敢怠慢得罪,受主子吩咐的何柱儿一打听,闵太医今儿正当值,当即大松了一口气,撒腿儿直奔药柜。
药柜旁传来低声交谈的动静,何柱儿定睛一看,哟,这不是梁大总管么?
从他站的角度望去,梁九功揣了一瓶眼熟的膏药,偷偷摸摸放进袖口,上头贴的条目一闪而过,依稀写着三个小字。何柱儿上前几步,竖起耳朵,零星地捕捉到了几句对话。
“这玉容膏,早晚各用一遍……七日不能停……”闵太医的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
梁九功重复念叨了一遍,而后满意地点点头:“咱家记住了。万岁爷也会记着你的功劳……”
何柱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儿。
玉容膏?万岁爷?
他僵硬地退后几步,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来,梁九功恰好转身,与他面对面地对上了眼。
梁九功心里咯噔一下,把袖里的玉容膏藏得更深了些,云淡风轻地道:“这倒是巧了。”
何柱儿赔着笑:“是巧,是巧,奴才见过梁公公。这不,太子爷遣奴才拿些舒缓筋骨的膏药去。”
见他这般,梁九功有些慌。
前头的话,这小子到底听去了没有?
他又不能问。问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飞快给闵太医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都明白的。
闵太医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皇上派人来拿玉容膏,这都叫什么事儿……
何柱儿佯装不知,目送梁大总管走远,面上依旧赔着笑:“公公走好,公公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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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膏?”太子执笔的手腕一抖,为静心养气练就的字画当即毁了大半。
“皇阿玛正当盛年,同宜额娘差不了几岁,要什么玉容膏呢。”思维发散片刻,他精确地捕
捉到了重点,搁下狼毫不解道,“孤的弟弟妹妹不久之后便要降生,比老大家的还小些……”
三十六七的年纪,说是春秋鼎盛也不为过。
沉思半晌,太子忽然忆起九弟胤禟得知宜额娘有孕的反应,一张包子脸上激动、欣喜与复杂交织,最后嘀咕了一声“真是老当益壮”,十弟还在一旁连声附和。
太子轻轻地揉了揉胤禟的脑袋,其余的也没太过在意。现在想来,老当益壮,说的是皇阿玛?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是奇怪,何柱儿小声叫道:“太子爷?”
“无事。”太子回过神来压了压惊,心道还是不要旁敲侧击了。
他一本正经地想,若问了玉容膏这回事,皇阿玛还不得恼羞成怒?端看皇阿玛的面容有没有变得光滑细嫩即可。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原来皇阿玛也怕宜额娘嫌他。今儿可算开了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