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在雨中抬头，拢起打湿的灰白鬓发。
“真能干啊，珍妮特……”
宽阔长桌上摆着纸笔，纸上笔力遒劲的记录只做到一半，打开的钢笔顺着桌面缓缓滚落砸向地面。
惊动了窗边的女人。
身材高挑瘦削的西装女人侧身回眸，眸光冰冷。
她单手插兜，只看了一眼就重新转头看向玻璃幕墙外的雨夜，耳边卫星电话里汇报声急切，她安静听着。
“所以你是想让我接受。”
她缓缓开口，电话对面的人立刻噤声。
“我掌管的长生科技里，混入了不明人士，不仅选拔的人才出现漏洞，就连山姆基地派来的代表，也是入侵者？”
对面冷汗津津：“抱歉，MadamKing……”
“我知道了。”
玻璃幕墙倒映出女人平静的脸，她眉眼无波：“那就杀了。”
“既然判断不出谁是入侵者，那就处理掉所有人。”
对面一惊：“您是说，这批选拔来的人才，全部……”
“我记得，有实验室说缺少活体？正好送去。”
女人冷酷：“既然发现漏洞，那就填补漏洞。如果你不赞同我的话也没关系。”
她屈指敲了敲玻璃。
身后大门立刻被敲响请示，走进来的职业装女秘书手抱文件，恭敬侍立一旁：“Madam。”
女人冷淡转眸，秘书立刻会意，躬身离开。
电话另一端的高级负责人还在突然的沉默中等待下一步指示，就听身后忽然喧闹。
他不满捂住听筒，起身斥责：“吵什么？不知道我在向Madam汇报……”
“以后就不用了。”
() 满地是七零八落.呻.吟的下属，女秘书双手交叉腹部，微笑颔首致意：“感谢您一直以来为长生科技的付出，您辛苦了。”
负责人一惊意识到什么，猛地起身带翻了椅子。
他转身想跑，但皮带已经先一步缠上他的脖子勒紧。
女秘书长腿抬起，一脚踩住负责人后背同时收紧手中皮带，负责人立刻眼球暴突，双手疯狂抓挠脖子试图挣扎，却只能发出嗬嗬气音。
“不用担心您的工作，会有人继续为长生科技效忠。”
女秘书缓缓俯下身，公式化微笑的漂亮脸庞没有一丝温度，令负责人颤栗。
“从您质疑Madam命令那一秒起，您就已经退休了。报废品。”
咔嚓——颈骨折断。
负责人软软滑落。
女秘书收回长腿，身后西装男女鱼贯而入，她擦拭皮带重新系在腰间，裹身职业裙下一双长腿笔直。
新的负责人与她擦肩而过，颔首致意，捡起死不瞑目的尸体手里的电话。
“Madam。”他恭敬。
对面的女人“嗯”了一声：“处理好。”
“我不准备给人评价我是废物，连一间公司也管理不好的机会。”
女人抱臂站在高耸入云的建筑顶层，纯白的长生城与辐射向外色彩斑斓的长生外城、更远处的荒草高地，都臣服在她的高跟鞋下。
她冷淡垂眼：“抓到山姆基地代表，带到我面前，接下来——”
“就是开战。”
山姆基地作战室，穆勒缓缓抬头。
她双手撑着广袤地图，眼神冰冷：“一旦郁和光身份暴露，长生科技抓到他掌握了确切证据，就是师出有名，吞并山姆基地的战争，一触即发。”
多年来，长生科技对山姆基地虎视眈眈，唯一制止他们趁乱下手的，只有基地联盟势力。
财团打基地，数个遗民基地组成的联盟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基地先送间谍进去，就不一样了。
作战室里的军阀和指挥官们眉眼官司，各怀鬼胎。
却被穆勒突然扎进长桌上的匕首惊醒。
“各位，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穆勒旋身斜坐在作战长桌上，裙摆飞扬如莲花旋。她挑眉勾唇，红唇是黑暗里点燃的一簇火焰：“听说对面掌权的是个能干的女人，但不凑巧。”
她轻笑仰身：“我不打算输给任何人。”
“所以我要你们记住——如果我输掉一分一毫，我将不吝啬怪罪于在场的每一位。”
穆勒握紧匕首，猛地用力拔出：“记住了吗？”
——被匕首扎穿的地图部分，刚好是长生城。
…………
“什么叫天罗地网？这就是。”
白一芜撑脸：“你跑不掉了，郁和光。”
几人从第一波围攻中硬生生撕开一条口子逃离，但很快就被守在外面的援军围上来。
火力的差距是最客观的打击，汪洋大海的包围绝不可摩西分海，野兽落进大海也无能为力。
维克多在战场上摸尸，拆了敌人的对讲机争分夺秒重算，战争AI用最快的速度计算出信号线唯一没有覆盖的真空地带——那里没有信号，也就没有敌军。
抢在对面发起总攻前的最后一分钟，一行人堪堪撤离进了地窖暗道，躲避了敌人的猛烈攻势。
只剩扑了个的士兵们手持重机.枪，茫然扫视空无一人的建筑。
地上指挥官惊怒：“他不死你死！”
而地底暗道潮湿腐臭，仿佛四百年没有见过天日，冷水顺着墙角滴答砸落青苔。
尤金总算能松了口气，倚着墙壁慢慢滑下。
“看来对面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住你。”
白一芜笑吟吟：“你完了，郁和光。你要死了，开心吗？”
郁和光古怪扫了他一眼：“你凭什么以为，长生科技会杀了我放过你？你对他们来说同样也是入侵者。”
白一芜耸耸肩，小虎牙笑得更甜：“能和你死在一起，也不错？”
“我有一个提议，稍后把他扔出去探路。”
晏止戈冷酷：“生前没让世界变得更好，死后做一点贡献，也不算全无价值的可悲人生。”
吉什图很想举手说留给他做木乃伊，但仔细瞅了瞅晏止戈的脸色，他默默爬走，逮住尤金一顿揍。
“……崩开了！”
他五官狰狞：“我有没有说过刚包扎好，等它两分钟愈合！你那个灌满酒的水脑袋连这都记不住吗？”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尤金从胸腔到腹部没一块好肉，连用来应急止血的仿真皮肤“大号创可贴”都被血浸透。
她自己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调轻松：“都快死了还在乎伤口崩裂？先活下来再谈其他的嗷！”
吉什图一指头戳下去，尤金立刻面目狰狞。
晏止戈转身：“尤金波娃。”
他垂眼：“你想让我们带个伤患累赘走？”
尤金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吉什图幸灾乐祸，哼笑着帮她重新处理伤口——当然是手更重的处理。
检查地道的郁和光已经走回来：“核辐射值很低，趋近于正常水平，很可能是在2064年核.战争之前就已经封闭的地道。”
他并未因此轻松，反而皱眉：“难以想象，长生科技继承了帝国遗产，竟然对自己的城池掌控出现漏洞？”
晏止戈心弦忽地一颤：“如果长生科技知情呢？在什么情况下，它会明知漏洞还任由我们靠近？”
郁和光：“……那就完蛋了。”
如果长生科技明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还选择在这里作战而不发挥主场优势，那只剩一种解释：它早算到了郁和光会找到地道并进入，它故意的。
“郁哥，我找到了这个。”
谢枝雀捧着一颗形状古怪的“动物
”头骨，从地道的黑暗踏进灯光照亮的区域。
“混沌度好高哦。”
“看，我说过了，你会死在这里郁和光。”
白一芜哈哈大笑仰身，他笑出了眼泪：“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坟墓，你的敌人算准了你是个聪明人——愚蠢有愚蠢的墓碑，聪明人的墓志铭不见天日。”
谢枝雀怒目而视，手一抡“咚！”地好大一声，头骨砸在白一芜头上弹飞。
砸倒在地的白一芜干脆躺倒，他遗憾：“就是不知道，是谁发现了你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宿敌这件事……真嫉妒他啊，竟然抢先我一步杀了你。”
郁和光倏地抿紧了唇瓣。
冷风平地吹刮，绕过脚腕激起恶寒，汗毛直立。
应急灯不稳闪烁，明灭的灯光落在头骨黑黝黝的眼窝里，空洞直视着郁和光。
呼……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呼吸。
郁和光站在地道长廊唯一的光亮里，侧身冷眼看向最深处的黑暗，仿佛有人就站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他，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举动，藏在他们的足音里。
就在此刻，他忽然想起他曾问神：混沌起源于何处？
神说：在每一声黑暗的异响里，每一次人类对黑暗的恐惧里……
“郁和光！”
维克多突然疾呼：“混沌物在我前面！”
“不对，我看见了！”尤金厉喝。
晏止戈手按在腰间快速拔刀：“头顶——”
郁和光却猛地拔枪向他面前的黑暗猛烈射击。
一时间，枪声在地道密集作响，光脑红光闪烁，所有二十六面骰嗡鸣不止。
“不，它不在哪里。”
“它在所有地方。”
郁和光握紧枪：“我们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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