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陆不同,海事军基地一家独大守着出海口,占据了大半个安全海岸线,所有想要出海的人都必须从它这里经过。
——此船是我开,留下买路钱。
海事军基地的理由非常充分:海岸线异常它清理的,海里怪物它阻止上岸的,它确保了这个时代仍有船舶能在大海通行。收钱难道不是应该的?
但也足够傲慢。
所有试图反抗它的人,都被扔了进去填海。
“没办法,有求于人。”
亚当带着人往船舱底下走,狭窄走道挤得呼吸都快不畅通了。他压低声音:“想要穿越大海去另一边,只有海事军基地的船能安全抵达。难道你想去爬满怪物的海滩伐木舟?”
海洋是比陆地更可怖的沦陷区。
海岸线看不见白沙海浪,只有狰狞怪物一层叠一层,守着从海里爬上陆地的深海怪物,永无宁日的厮杀污染了海水,深红近黑的岸线,连海水也是剧毒。
路过此地的人们,无一不葬身怪物之口或死于剧毒。
只有海事军基地,仁慈的愿意拨出士兵,定期清理海岸线,维护航道,守住了“安全海岸线”的出海口。
“是死于混沌物,还是海事军?”青年冷哼。
亚当骤然变色:“疯了?”
他察觉破音失态,赶紧向看过来的士兵谄媚堆笑,转头又压低声不可置信:“你倒是敢说,不怕被灭口吗?”
谁心里没数?但谁敢怒敢言?
琥珀眼瞳的青年倏地勾起一抹笑:“能奈我何?”
跟着亚当小队混上大船的,正是郁和光一行人。
他们乔装打扮,跟着亚当在达伦镇商人那里一起接受雇佣,拿到“合法”身份和工作,登上越洋船,前往另一片大陆板块。
和其他雇佣兵没什么两样。
“先说好,要是你不习惯船舱底板的环境要上去,我可办不到。”亚当撇嘴,“不懂你们有钱人的想法。上面包厢的床不够软,还是端酒的姑娘不够漂亮?没苦硬吃。”
郁和光在亚当心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出门历练的权贵继承人。在亚当看来,不去上面甲板享受阳光海风美酒,反而到汗臭底板挤着受罪——郁和光才更像脑袋突变。
海事军的越洋船足有十几层,越往上船票越昂贵。至于船舱最底层。“我们属于配重。”
亚当咬着烟:“船正常航行时,需要引入海水压舱防止倾覆,我们就起到这么个作用。”
对上维克多不可置信的眼神,亚当耸耸肩:“你对我们的售价有什么误解?两个佣兵值一沙袋。”
“不。”维克多漂亮的蓝眼睛里全是厌恶,“轻蔑科学的人,终将被科学厌弃。”
不等真正见到海事军,维克多就对这座基地的印象跌入谷底。他宁可在北方基地修老古董冰箱洗衣机,也不愿意挤在海事军的运奴船。
亚当像第一次看见活物一样看着维克多。
半晌(),?肋?“?熙虎?牞葶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能替科学着想。”
他晃了晃自己仅剩的十三根手指:“大科学家,那你能替我长出另外几根吗?”
维克多往下一扫,冷笑:“我能把你下面那一根变没。”
亚当□□一凉,赶紧并拢膝盖离红毛疯子远点。
他们是最后上船的——如果不是为了等“贵客”,越洋船早就出海。
等他们下来时,底板下面压肩叠背全是挤簇人肉,连个站住脚的地方都没有。叫骂声,摩擦,热气升腾。
黑医差点被谁的腋臭熏晕过去,谢枝雀鼓腮看上去要吐了。除了林沉麓,谁的脸色都不太好。
“别他妈挤了,想尝尝老子的隔夜屎吗?”
“去你草的!找死是吧?”
“怎么又下来几个?那些大头兵到底超售了多少?”
“喂!那几个崽子,滚出去!”
堵在窄梯下面的肥男横眉立目:“看不见这已经满了吗?”
“啧。”亚当突然不爽,“你是什么东西?劫持的打不过,连你这种垃圾也敢指着我了?”
他冷笑一摆手,身后佣兵立刻越过他凶狠冲上去,如猛虎扑食压住肥男,拳拳到肉,血沫横飞,看得周围人大呼过瘾,全都围上来欢呼怒吼,让肥男赶紧起来打回去。
“左勾拳!右勾拳!上啊!”
“你是废物吗?爬起来打回去!”
肥男已经被雇佣兵小队揍得像一块锤烂了的肉饼,七窍涌血翻着白眼。
亚当微笑:“这不就有地方了吗?”
被郁和光俘虏还被切手指的憋屈,全借机宣泄出来了。他长呼一口气:“爽了。”
听到异响走过来查看的士兵连底板都没下,捏着鼻子站在铁皮板上张望几眼,立即厌恶挥手让旁边人搬走尸体。
旁边的底层乘客敢怒不敢言,认倒霉搬走胖子的尸体。
少了个胖子,狭窄得只有一十厘米宽的窄梯终于畅通。
亚当再走下来,人们对他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郁和光冷眼旁观,得出如此结论。
对于这些大船底层的人而言,亚当一队人已经是“精英”。
空间即是社会,高度是三六九等,无处不在。
“这几天别吃船上提供的肉食。肉汤也不行。”亚当转身又变了神色,收敛了骄傲压低声音叮嘱。
郁和光眼神一变,想起刚抬走的胖尸体:“你是说……”
亚当点头,心有戚戚:“打人一时爽,忘了这事了。”
他偷瞄郁和光,唯恐他再因这事当借口切他几根手指。赶紧抢救道:“你们要是饿了,我去上面几层偷吃的来。”
“不了谢谢。”郁和光抿紧唇,表情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彻底黑了,“已经被恶心到辟谷了。”
船外的士兵说的没错,底板下面顶多再挤进三根细树杈。
但有了亚当下马威在前
()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随着他走过来而挤挤簇簇往后躲,唯恐他下一个杀自己。
结果硬是多辟出来一大块地方。
亚当乐了,正待转身招呼郁和光,另一道纯白身影已经越过他冷漠向前,黑色齐尾长发轻扬。
像一阵刺骨寒风刮过,顿时让亚当冷得抖了抖。
就连四周的人在看到那身影时,都不自觉闭上嘴。死寂蔓延。
女人靠墙滑落坐下,黑发散落在纯白拘束衣上像粘住蝴蝶的蛛网。她掀了掀眼,穠艳但冷淡的脸皮肉凹陷如尸体,衬在纯白上,却让她仿佛巨大结茧的蛾,羽翼收拢。
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愣愣看着她。
死亡是人类的趋同。
战损版小机器人赶紧从人群里一跃而起,冲向林沉麓的瞬间打开光学迷彩,霎时间纯白身影消失在墙上。
死寂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的船舱底板下,人们这才陆陆续续回神,恢复说话声。
小芳拟人化的抬手擦了把汗,重重呼出一口机油气。
[呼……幸好赶上了。吓死芳了*0o0*]
郁和光也在空地坐下。
但听着周围重新荡起的嘈杂声,他不免惋惜。
林沉麓……很好用……
“我的天,你们这些人出门到底都带什么?”
亚当抹了把热汗,惊奇坐下:“该不会是你刚从坟里挖出来的吧?”
林沉麓睼他一眼,亚当立即热汗变冷汗,直到她闭眼依旧惊疑未定。就算好奇也不敢再问了。
郁和光说的对,林沉麓很好用。有她在,周围温度都下降几分,更别提还有安静buff。总算让快吐了的谢枝雀有时间缓了缓。
“要开船了,你们怎么回事?”
士兵巡逻在每一层船板上,刚踏进上面的包厢层就看到一队人马,他不满走过去喝问:“鬼鬼祟祟的,又是下面偷跑上来的穷鬼。喂!”
“呃……”
消音弹打穿士兵胸膛,那队人平静收枪。从包厢走出来的人摇头:“人不在里面。”
领队的立刻皱紧眉头:“难道消息有误?”
旁边人捡起士兵掉落的房客单,摇头:“巨石阵买的就是这一间,应该没错。”
但本应该入住这间包厢里的人却不知所踪。
另一群富商带着女伴呼朋唤友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嘻笑声阵阵。
领队的人看一眼转身,其余人默契抬起士兵死不瞑目的尸体,快速消失。只剩灯光打在领口的徽标上,光芒一闪而过。
“嗯?”富商眯了眯眼。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富商迟疑。他好像看到了权杖白头鹰的标志。“喝醉看错了吧。”他嘟囔,“长生科技怎么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昂贵包厢空无一人,只有炸弹红光兀自闪烁。
海事军的舰船找不到他们等待的贵客,郁和光却在下层如
鱼得水。
人声鼎沸的热闹里,摇骰子飞纸牌,木头筹子满天飞。
“开!开!”
“嘁——”“哈哈哈我赢了!掏干粮掏干粮!”
打牌的,喝彩的,摔跤的下赌注的,底层吵吵嚷嚷,像闷在蒸笼里的一口大锅,都融化成了一团糊糊。
唯一还算清净的,就是郁和光这片。人群围绕着林沉麓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她身前竖着看不见的墓碑:亡灵勿扰。
无意冒犯,别来咒我。
但郁和光却带着谢枝雀钻进人群,这盘赌局看看,那场摔跤鼓掌。
“他要输了,出王炸。”谢枝雀冷不丁一指对面出声。对面恼怒,“干你什么事?”
观牌透牌遭人恨,奈何小鸟有家长。
郁和光往谢枝雀身后一站,气定神闲。对面大汉缩了缩脖子,在凶悍气场前败下阵来,骂骂咧咧也只敢在嘴巴里叽里咕噜,不情愿的甩了牌。
赢家欣喜若狂,猛地拍桌站起来欢呼,拽住谢枝雀感动:“贵人呐!来来分你一半。”
谢枝雀瞅瞅他的干巴黑面包,瘪嘴但委婉谢绝。
是有礼貌但挑嘴的小鸟一只呀~
一转头,亚当目瞪口呆看着他们,叼在嘴里的烟卷烧到嘴巴才“嘶!”,反应了过来。
“你这是,还有透视眼功能?”他上上下下打量谢枝雀,像沙漠里看见了大冰块——稀罕物。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牌?”
“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