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宁静,地板上仿佛涂了强力胶,谁也没能成功将腿抬起来。
垃圾狼藉地躺着,红彤彤的包装盒衬在木褐色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盛珵的关节仿佛生了锈,他用力动了动手指,也只是让手背上的青筋绷的更紧一些。
他一生雷厉风行,对着活物按下手|枪扳机时都没现在这样挣扎。
捡,还是不捡?
为什么离大门只差一步?
盛绪的神经也疯狂跳着,本来咄咄逼人地询问,突然变成自己哑口无言。
但同时,他也从盛珵的反应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盛珵一无所知,看见他和虞文知在家里,又掉出两盒套,绝不会是现在的沉默。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盛珵早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问,不说?
虞文知站在最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道心蓦地被现实击出一道裂纹,他缓缓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盛珵努力收回目光,拢起五指,背对着盛绪,才得以开口:“你想说什么?”
“还用说吗?”盛绪反问。
盛珵再次沉默。
盛绪上前一步,眉间皱得更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盛珵并不是不善隐瞒,他曾经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压力训练,只是面对盛绪,他突然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那段时间,盛绪的困惑和痛苦不是假的,而他作为始作俑者,此时如果依靠隐瞒来度过难关,实在有违他的行事作风。
盛珵转回身,终于从看见避孕套的尴尬中抽身出来,他望着盛绪,也用余光看见虞文知。
虞文知缓缓放下手,眉宇间有担忧,但显然也知道,盛绪已经有所察觉,隐瞒早晚无济于事。
其实盛绪早就开始刨根问底了,只是每一次,都有突发事件盖了过去,但日后回了茶队,盛绪不可能不继续追问徐锐的。
徐锐也确实没道理帮忙背这个锅。
“第一次来就猜到了。”盛珵还是答了,他甚至不继续站在门口,终于应了虞文知方才的那句邀约,走了进来。
饶是心里已经有了揣测,盛绪还是为盛珵的敏锐而震惊,那一次,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虞文知表白。
虞文知默默在心里叹气,让开个位置:“少校坐下聊吧。”
“哥哥也知道?”盛绪不可置信地望向虞文知。
既然虞文知能对盛珵的回答如此平静,那说明,这件事对他来说也不新鲜了。
只是这一句哥哥,成功吸引了两道目光,盛珵看着盛绪,很快领悟到了盛绪在叫谁,不由眼皮跳了跳,强行扭开视线。
年纪小,真是见谁都叫哥。
虞文知只好点头:“那天我也猜到了。”
盛绪心里顿时攀升不悦,同一天,两个人心照不宣了,只留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对苍老孤独的盛沣迟心生怜悯时(),被困在医院时(),盛珵都做了什么?
他刚解脱,就得到俱乐部毁约的消息,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
虞文知那时那么冷静地帮他联系好北美的俱乐部,是早就知情且无可奈何吗?
因为阻碍根本不在俱乐部,而在......
“盛绪。”虞文知轻轻握住他的手,仿佛感受到了他脑海中盘根错节的线索在加速勾连。
“虞队,我来说吧。”盛珵沉稳开口,打算担起这个责任。
于是他原原本本,将那些天发生的事,他与TEA俱乐部老板的谈话,与虞文知的谈话,都说了。
虞文知从盛珵的陈述里发现,他其实是个别扭到有点自苦的人。
任何人在叙述自己过错的时候,都会本能的避重就轻,为自己开脱,让别人更好接受。
可盛珵不是这样,他仿佛要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的言语里,对自己是十分无情的。
“盛,珵。”盛绪果然被激得红了眼睛,骨节攥的发白,那两个字,更像是从咬死的牙关里磨出来的。
盛珵轻轻闭上眼:“别打脸,我明天有会议。”
以他的身份,脸上带伤势必要引起慌乱,他倒不怕自己丢脸,而怕盛绪惹上麻烦。
盛绪嗤笑一声,一把拽起盛珵的领子,瞬间将平整的西装攥皱:“你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算老几?”
盛珵:“对此我无话可说,你可以怨恨我。”
他们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告慰父母离世的遗憾。
就像盛绪小时候对家人的反叛,就像他现在对盛绪的逼迫。
“我恨你有用吗?”盛绪对盛珵的消极与平静更为愤怒,仿佛他那三个月的苦熬汇聚成的力量,全部砸在棉花上。
“作为补偿,你和虞队的事我会帮忙和家里转圜,不会再给你什么压力。”盛珵见盛绪始终没有动手,终于睁开眼,望向盛绪。
他的眸子依旧是黑沉的,平静的,仿佛已经习惯克制在框架里,很难有情绪的起伏。
“你觉得我在乎他们同不同意?”盛绪尖锐的反问。
“你可以不在乎,但虞队的家人会在乎。”盛珵又回想起那两盒拆开的套,看盛绪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大概就知道是用在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