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衣物被谢小姐这样挑开,就足以让他耳根发热,要是褪去衣物……
更何况这具伤痕遍布的身体实在丑陋,裴渡不愿吓到她,心口一跳:“不用。”
谢镜辞挑了挑眉。
她没说话,裴渡却瞬间明白了这道眼神中蕴藏的意思——谢小姐分明想对他说,不必这般紧张,衣衫以下的模样,她又不是没见过。
在鬼冢与她重逢后,出于疗伤所需,他曾当着谢小姐的面……亲自褪去了衣物。
裴渡抿唇,面上发热。
“其实你凡事不用那么拼命,总是冲在最前头。”
谢镜辞抬眼与他对视:“你要是受了伤,我也会难受。偶尔也试着依靠一下我的力量吧,我能保护你的,裴渡。”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谢小姐没有笑,柳叶眼漆黑如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空气里淌动着若有若无的热,哪怕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能让裴渡怦然心动。
心脏像被一只手轻轻握住,用力一捏。
他没忍住,忽地低下头去,亲了亲谢镜辞白皙的鼻尖。
谢小姐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眼睁睁看他脸上涌起绯红,如同因为偷腥而不好意思的猫:“对不起,这样……会不会太唐突?”
哦——
谢镜辞想起来了。
她眼前这位,是个名副其实的接吻艺术大师,在不久之前还信誓旦旦承诺过,要教她怎样亲吻。
翻译一下,就是怎样嘴贴着嘴,一动不动维持一柱香的功夫。
之前时间匆忙,奔波之余,全然顾不得其它,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逗弄的心思倏然升起,终于可以直视着裴渡的眼睛,向他悠悠一笑:“你之前说要教我亲吻……莫非就是这样啊?”
裴渡身形瞬间僵住。
他怔忪的模样尤为有趣,谢镜辞笑意几乎忍不住,伸出双手环住他脖颈:“不如来教教我吧……夫子?”
她把最后那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仿佛当真在向师长求学问道,偏生又用了调笑的语气,两相映衬,更显得洞穴之内暧昧非常。
“谢小姐。”
裴渡显而易见地感到慌乱
,呼吸骤停:“可能会有人来。”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故作镇定、实则耳根通红的样子有趣至极。
也不可能知晓,越是慌张,就引得谢镜辞越想逗他。
谢镜辞挺直脊背,在心里给自己悄悄打气。
有件事情,她想做很久了。
自打裴渡声称要教她如何亲吻,这股念头就变得愈发浓郁,让她情难自禁,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摆明了是在催促她快快行动,莫再犹豫——
谢镜辞下定决心,她要拿舌头狂甩裴渡嘴唇,亲自教一教他,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吻。
反正裴渡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顶多红着脸,发出几声低低的喘息。她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至于撩翻车,谢镜辞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车。
接下来的场景曾在她脑海中演练过一遍又一遍,但当真正开始的时候,谢镜辞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裴渡话音方落,她闻言敛了神色,似是很认真地细细一想,却并未卸下全部力道,而是撤出其中一只手,不由分说覆在他双眼上。
在陡然降临的黑暗里,裴渡听见她的声音:“这样就看不见其他人啦。”
这种做法毫无道理,无异于掩耳盗铃,少年果然又是一愣,但终归没有拂去她右手,而是默许了这个荒谬的动作。
谢镜辞忍下笑意,语气里多出几分失落:“你是不是不想教?倘若不愿,那就算了吧,这种事强求不得,我明白的。”
掌心下的皮肤逐渐升温。
在即将移开右手的刹那,手腕被兀地按住。
裴渡被蒙着眼,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景象,由于置身于一片漆黑里,只能凭借感官去触碰,笨拙低下头。
“不够。”
谢小姐的声音萦绕耳畔,带着浅浅笑意:“还要再往下一些。”
她的声音有如蛊惑,化作丝丝细线缠在他胸口,裴渡茫然且局促,按耐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把头埋得更低。
他被撩拨得快要发疯。
“别屏息。”
谢镜辞有意避开他的唇,觉得自己像白雪公主的恶毒后母,坏心思一套接着一套,偏生还乐在其中:“裴渡,你要是一直这样,当心不知什么时候就晕倒了。”
他被笑得面红耳赤,脊背如野兽微微弓起,轻颤着开始呼吸。
这道呼吸极轻极慢,被竭力克制,微弱的气流淌在两人之间狭窄的间隙,说不出的勾人。
谢小姐只要对他笑笑,就能引得裴渡心乱如麻,像此时这般逗弄,他如何招架得住。
呼吸交缠,他又往下探了一些。
这回触到的并非虚空。
蜜糖一样的触感主动贴上他双唇,轻轻一抿。
唇与唇极快地擦过,引出道道直入心肺的电流,他目眩神迷,恍惚之中,听见谢小姐的声音,温柔得如同诱哄。
“张嘴哦。”
裴渡一颗心脏悬在喉咙,来不及思考,乖乖启唇。
有什么东西缓缓探了进来,蜻蜓点水似的落在他舌尖,稍稍一碰就迅速退开,浅尝辄止,悄无声息。
像是一滴雨落进池塘,虽然很快销声匿迹,却勾起无穷尽的涟漪,一层接着一层,把整片水面都变得
凌乱不堪。
他怔愣了几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方才探进来的陌生触感,似乎是……舌尖。
属于谢小姐的舌尖。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裴渡脑袋轰地炸开,呼吸逐渐加重。
他仓皇无措,快要紧张到失去意识,耳边则是谢小姐的吐息。
碰到了。
谢镜辞同样心脏狂跳。
她理论知识极为丰富,操作起来却是笨拙,用了好大的勇气探出舌尖,却在相触的刹那迅速退开,那么短短一瞬,仿佛能听见身体里血液倒流的声音。
什么舌吻深吻,全都没有用。
这根本不是谢镜辞在心里偷偷拟好的计划。
看了那么多电影小说,她本应该脸不红心不跳,毫不费力掌控全局,运用一顿出神入化的技巧,让裴渡从此顶礼膜拜,大呼意想不到。
明明前面的一切步骤都稳稳当当,她甚至把妖女绿茶和病娇的台词从头到尾全看了一遍,设下陷阱步步撩拨,可谁来告诉她——
为什么只是那么轻微地碰一碰,脑袋里就会像有火山在爆发。
舌尖还在热热发麻,仍然残留着那时的触感,谢镜辞抿了抿唇,颓丧不已。
她好怂,好没用,根本没办法像信誓旦旦决定的那样,拿舌头狂甩裴渡嘴唇。
话本里的主角们,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无师自通、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羞怯?
好在裴渡被蒙着眼睛,看不见她半途而废的懊恼模样,密室里一片寂静,沉默灼得人心口发慌。
谢镜辞轻咳一声,掩下心中紧张,出言打破沉默:“我倒是听说,亲吻应该像这样——这个你也会吗?”
他哪里会这个。
这在从前,是裴渡在梦中都不敢肖想的动作。仅仅是舌尖相触的那一瞬间,就能把他的魂魄勾去大半。
他惶恐不堪,既觉得冒犯了谢小姐,又忍不住跟随她的牵引逐渐侵入,将她占有得更深。
谢镜辞料想到他不敢乱动,在心里做了个鬼脸。
让你装得那么会,还不是在阴沟里翻了车,大呆鹅。
裴渡在外人面前拿着剑时,端的是一派霁月清风、高不可攀。除她以外,修真界恐怕无人能想到,这名天才剑修竟会有像这样满面绯红、茫然失措的时候。
因为双眼被捂住,从谢镜辞的角度看去,只能望见他高挺的鼻梁与紧抿的薄唇,唇瓣微张,润着层浅粉水色。
实在过于可爱,瞬间就把接吻失败带来的懊恼扫荡一空。
她实战不行,一张嘴倒是格外会说,见状扬唇笑出声,又起了捉弄的心思,得寸进尺:“教教我嘛,裴渡。”
手心被颤动的长睫扫了扫。
这原本是句玩笑话,她认定眼前的人不会有所动作,所以才能张牙舞爪、步步紧逼。
因此当裴渡欺身而下,凭借直觉封住她嘴唇时,谢镜辞很没出息地愣住。
谢镜辞:嗯……?
嗯嗯嗯???
这是生涩的试探,猝不及防。
裴渡毫无经验,吻技烂得彻底,不会运用任何技巧,只懂得用舌尖将她轻
轻触碰。
他身为主动的一方,似乎要比谢镜辞更加紧张,脸红得像是水煮虾,脖颈上的脉搏砰砰跳动。
唇瓣相贴的地方一片滚烫,舌尖更是炙热,让她恍惚有种错觉,仿佛一团火焰在温柔碾转,所过之处尽是酥麻,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战栗。
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
谢镜辞被堵在石壁,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在他毫无章法的亲吻之下,几乎没办法呼吸。
她的心跳快要冲破胸口,想让裴渡停下,喉咙却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像在梦里。
亲吻应当是这样的感觉吗?
在此之前,谢镜辞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接吻真能叫人浑身酥软,像被电流一点点碾过骨头,恍惚得如坠梦境。
蒙在他眼前的右手没了力气,软绵绵垂在身旁,一时间四目相对,裴渡眸色微沉。
谢镜辞乍一见到他的眼睛,更觉脑子里咕噜噜冒热气。
该死,这叫什么。
阴沟翻车,自作自受,风水轮流转。
——这才不是说好的剧本!裴渡应该脸红着躲开,而不是一边脸红一边按住她!要说深吻……她也是第一次啊!
许是见到她泛红的双眼,裴渡呼吸一滞,终于退开。
他动了情,凤眼中满溢着浅浅的光,却在退开的瞬间神色怔住,喉头一动。
“谢小姐。”
裴渡语带歉疚,仓皇对她道:“我好像……把你的嘴,弄坏了。”
谢镜辞:……
谢镜辞:…………
谢镜辞面无表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应该是又红又肿的模样,因为裴渡的唇瓣同样染了殷红,看上去像是沾着血色。
“这不是……弄坏。”
她努力按压太阳穴,停顿须臾,才说出最后那两个字:“这是代表,那个……你做得很好。”
谢镜辞:。
啊救命她在说些什么!怎么能因为裴渡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讲出这种违心的话!她才不愿意被裴渡按着亲!他的技术更没有很好!
……虽然她并不讨厌那样就是了。
近在咫尺的少年安静看着她,眼中歉疚逐渐消散,化作一丝羞赧笑意。
“谢小姐。”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再来一次,可以吗?”
没等她做出回应,裴渡再度欺身上前。
薄唇覆在她之上,一寸一寸地压,温热触感彼此相撞,溢出微弱的、叫人脸红的水声。
他呼吸仍旧很轻,有时停下动作,用耳语般的音量问她:“这样可以吗?”
谢镜辞哪里有力气回答,只想把自己缩成滚烫的一团。
她纸上谈兵的功夫一套接着一套,轮到实战,完全成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软脚虾,闻言拼命吸了口气,低不可闻地回应:“……可以。”
——不对!她在做什么!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裴渡眼里笑意更浓,倏而又问:“我能……再用力一些吗?”
明明做着那么令人脸红的动作,讲出来的话却纯良至极,让她完全找不到理由责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
谢镜辞真想敲他脑袋,又冷又酷地应上一句“随便你啦”。
但她话到嘴边,便被裴渡的攻势全然吞没,变成一团毫无意义的吐息,以轻哼的形式响在两人耳边。
这道声音暧昧至极,有如意味不明的欲拒还迎。
救命救命。
谢镜辞心里的小人尖叫不止,疯狂以头抢地,这不可能是她发出来的声音!
裴渡显然发觉了她凌乱的气息,伸出右手,摸一摸她后脑勺:“谢小姐,别怕。”
他好开心。
谢小姐并不排斥这般亲昵的触碰,还对他说了“可以”。
他的身体像在被火焰熊熊灼烧,心里如同裹了糖,情不自禁从眼底溢出笑意。
少年黑瞳幽深,唇角微勾的时候,自颊边现出小小的酒窝。
这是他期许了十年的姑娘。
谢小姐也喜欢他。
他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触碰,疯狂的念头在心底肆意生长,想要攫取每一缕气息、探寻每一寸角落。
裴渡话音含笑,低哑得恍若呢喃,用唇瓣勾勒出她嘴角的弧度:“……我来慢慢教你。”
然后俯身,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