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尊面容慈悲的神像孤零零地高坐在上。
季南星拿出准备好的贡果放在了桌上,又点燃了两根粗壮的蜡烛,摆上了小香炉,从贡桌后面拉出专门用来烧纸钱的铁盆。
季南星让他们站到旁边,自己先跪在了神像前,手中一沓供神符,指尖轻轻一搓捻成扇形,随意一抖,一团火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神庙。
季南星将符纸放进了铁盆里,又拿出一堆金元宝打底,在火舌将金元宝舔舐干净之前,又摞上了一层厚厚的贴了金箔的纸钱,这才开口:“纯阳祖师座下赦山第十七代弟子季南星深夜来扰,只因恶人在阳间,借城隍之名行夺他人性命之恶事,还请城隍开神眼,评对错,断善恶,还您所庇护的子民一个公道。”
季南星背脊挺直,跪得端正,神色肃穆,在灼灼火光中仿佛圣洁不沾丝毫俗气的神子,看着他,就让人忍不住跟着相信这世间真有神明,也想要一同跪下虔诚叩拜。
本来对这事还有点迟疑的蒋棠棠等人也跟着收敛心神,神情明显认真了几分。
宵野看着跪在神像下的人,下意识往前踏了半步,但还不等他走过去,一阵风吹来,被盖在厚厚金箔纸钱下的火突然蹿了起来,打着旋儿地盘旋在上空,像是神明在给回应一样。
季南星站起身,看向蒋棠棠她们:“好了,过来告状吧,谁先来?”
蒋棠棠看了看肖筱和林艺,撸起袖子走过来:“我先来吧。”
季南星递给她一沓纸钱,蒋棠棠接过去后,在季南星刚刚跪过的地方跪下,回想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信女蒋棠棠,玉兰市高一七班的学生,今年十六岁,家住明辉路197号,上周,也就是本月六号,跟我的两个好朋友,肖筱和林艺,参加了长平街请城隍的游神庙会,谁知道那庙会的举办方,叫...?”
蒋棠棠侧头去看站在旁边的人,小声问道:“那人叫什么来着?”
张沅:“洪韶光。”
蒋棠棠:“洪韶光!这人借着游神的活动,偷了我们几天的寿命!我们那么虔诚地抢到了前排的香,本来想请城隍爷保佑我们家中安宁,家人健康,谁知道被坏人算计!城隍爷您在天有灵,一定要帮我们讨回公道啊!”
蒋棠棠说完,转头去看季南星:“这样说可以吗?”
季南星朝她点头,蒋棠棠顿时呼出一口气,然后结实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接着肖筱和林艺轮番过去跪拜告状,
() 直到将带来的纸钱全部烧完才大功告成地呼出一口气:“希望城隍爷真能帮我们吧。”
季南星:“会的。”
说着他看向上方的神像(),原本面容慈爱的城隍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会儿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怒意。
看着纸钱烧完,蒋棠棠道:“可以走了吗?”
季南星:“再等等,还有人要告状。”
三人表情诧异,甚至往外看了看:“谁啊?”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跟着一起进来的王书言也跪在了城隍爷的神像前,他什么都没说,但周身的鬼气随着回忆起自己和母亲的死亡越发浓烈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的命数是不是注定只能活一十多岁,即便他注定短命,但该他的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少,更不用说因为他的死亡,刺激得他母亲自杀。
一想到他只要再多活几天,赶上了骨髓移植,也许他就不会死,他就无法接受如今的现实。
他看着上面的城隍神像:“如果这世间真有公道,真有神明,希望您能让我看到,让我知道,善恶终有报。”
火盆上的风旋突然变大,连同神庙外的大树都被吹得摇晃着响。
蒋棠棠拉了拉林艺:“这么大的风,你看火盆里烧过的纸钱却一动不动。”
林艺搂紧了蒋棠棠的胳膊,她们就一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为什么要经历这种非同寻常的事。
还有学神竟然是天师,她们用了一整个下午来消化这件事,直到刚刚看季南星自报家门烧纸钱的时候依旧有点难以置信。
这世界终究玄幻成了她们不认识的模样。
从城隍庙出来,张沅道:“我送她们三回去,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
宵野:“我让司机送你们。”
张沅:“那你们呢?”
宵野看了眼只跟城隍庙隔了一条街的小吃街:“过去吃点东西。”
他家小同桌心心念念的鸡翅还没吃上呢,这睡觉之前总得把人满足了。
张沅也没跟他客气,带着三个女生就将车辆停放的地方走去。
蒋棠棠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那你们明天来上课吗?今天班主任知道你跟野哥翘课了,气炸了。”
季南星是找了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大大方方请假的,宵野和张沅则是翘课,明天去了学校,只怕又是一顿数落。
张沅笑了一声:“没事,以后班主任习惯了就好。”
三个女生忍不住为班主任默哀,谁能习惯自己班上的学生时不时翘课啊。
不过高一就要文理分班,算起来也没几个月,感觉他们应该都会去理科班,到时候要换班主任,也不知道下个倒霉班主任是谁。
看着张沅他们离开,季南星朝王书言道:“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王书言看着黑漆漆的城隍庙入口:“真有城隍吗?我已经是鬼了,如果有的话,那我应该能看见才对。”
季南星:“放心吧,神明的香火可不是那么好抢的,
() 单单是借着城隍的名义游神却并未真把城隍请下来(),就够洪韶光喝一壶的。”
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明明懂得利用玄术害人,却又不信世间真有神明,大概觉得自己只是众生之一,神明未必会注意到渺小的自己。
可是他却忘了,神明的众生,就是无数个之一堆叠起来了,祂不会忘记世间任何一个生灵。
应酬完的洪韶光回到酒店,接连接触了几家公司,但他最想合作的无论怎么示好都不表态。
季海苏三家企业,最符合他心意的是季家。
海家人太多,盘根错节,气运绵长但气息驳杂,现在又处在家族企业权力更替的当口,有些过于混乱。
苏家是海外势力扶持起来的,算是圈中新贵,底蕴不深,但当家人手腕狠辣,他想要借其成事,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会满盘皆输。
只有季家,老牌家族,内里干净,家族权力向来只掌握在当家人手中,只要能跟季家合作上,他就有办法将自身气运融合上去,让季家为他挡一些灾祸。
凭借季家雄厚的底蕴,对他们根本不会有多大损失,但偏偏季云霆连面都不愿见,他几次相邀都被推拒。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洪韶光给六叔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如枯枝,带着一股刺耳的干涩:“又没成?”
洪韶光神色有几分烦躁:“海家现在忙着争夺家产,根本无心合作,苏家的当家人跟一头凶狼一样,季家几次拒绝,连面都不见,再耽误下午只怕气运会流走,我们还是选其他人吧。”
六叔干咳了几声,在电话那头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喝了一旁佣人倒的茶,这才嘶哑道:“都城命格贵,玉兰财气丰,你不找一个能抗住你命格的,跟谁合作都红不过百日。”
洪韶光显露出几分凶相:“那你要我怎么办?别人不愿意合作,我什么办法都用过了,难不成绑着他抵着他脖子逼着合作?除了这三家,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六叔冷笑了一声:“出路已经指给你了,你办不到,那就是你的问题,这偷来的命数替换不出去,全都积压在你身上,你知道后果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洪韶光扯了扯衣领,一想到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他就无法再冷静淡定,只能哀求道:“您帮帮我六叔,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我,我还不想死。”
隔着电话,洪韶光看不到六叔眼中的阴冷。
当初他一事无成做什么都失败,不管在哪里都被人看低瞧不起,为此他不惜用寿命换钱财。
当年他想得很好,与其窝窝囊囊长命百岁,不如潇洒快活个几十年,过个三五十年富裕的人上人生活,就是死也值了。
可是真当他如愿以偿,他又不甘自己的短命了。
在洪韶光再三地哀求下,六叔这才道:“最后再帮你一次。”
洪韶光眼睛一亮,激动道:“谢谢六叔!我要怎么做?是换一家合作吗?”
六叔:“伥玉染血,可化为仆,你要做的是跟他们气运有所牵扯,重点不是合作,在三家里选一家,想办法让伥玉染上他的血,自然就能成事。”
洪韶光挂了电话后整个人扑到了书桌上,桌上摆放着各家的资料。
海家很乱,当家人还没选出来,人又多又杂,他也分不清谁的气运鼎盛,谁又跟海家下一任家主牵引颇深,不太好选择。
苏家不好对付,他们家的人大部分都在海外,在玉兰这边的不多,只能暂作考虑。
季家,季云霆不好近身,根本见不到人,但他家很干净,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只有几个弟弟妹妹,而他的一个弟弟在时尚圈,不在玉兰,那个妹妹也鲜少出来,找不到接触的机会。
洪韶光最后的目光落在被媒体偷拍到的难得一张季家全家的照片,这只露出半个侧脸最小的弟弟似乎还是个学生,比起那些不好接近的成年人,学生就容易多了。
王书言站在他身后,目光冰冷地盯着他挑选下手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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