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窗外的风声呜咽,仿佛是有人在低低哭诉一般,天色也昏昏沉沉的,屋子窗户都被人用木板封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用来送饭的小口,微微透出一点点光来。
这样的环境,不免让人心情都低沉几分。
叶居敬倒是半点也不受那环境的影响,只饶有兴致地倚着门,听着门口守着自己的那两个人聊天。
大概是他们以为叶居敬已经快死了,又或是觉得他反正也已经到了绝路再也不可能翻身了。这里又是整个侯府最偏僻的角落,所以他们说话也不避着人,倒是让叶居敬毫不费力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二爷也是真可怜,虽然生在侯府,到头来还不如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哎,谁叫二爷是姨娘养的呢。咱们太太当年能容姨娘生下二爷就已经是大恩了。”
“那难道二爷养着就是为了来给大爷顶罪的?那还不如当年就……”得罪汪贵妃这样的罪名,他们府上可是打算用二爷的命去顶,那可是活生生人命。哪怕只是跟叶居敬半点没有交集的下人也想不明白,侯爷作为亲爹怎么就一点也不怜惜二爷这个儿子。
“噤声,”另一个人见自己的同伴越说越不对劲,连忙制止道,“这种话是咱们能说的吗?”
“好哥哥,我这不是知道这儿只有咱们俩,你又跟我亲哥哥一般,不然我哪里敢说这话。”
确实,这样偏僻的地方,府里都荒废了几十年了,平日里连个耗子都不可能路过这儿,若不是如今为了找个僻静的地方关二爷,怕是都不可能启用。
那人这般想着,便也放心了下来,便也愿意跟自己的同伴多说几句。
“你当咱们府上,真真得罪不起汪贵妃?你可别忘了,他们汪家原本不过是杀猪的,靠着汪贵妃才起势的,而咱们侯府那是累世的簪缨,大爷的外祖又是帝师,大爷别说是写文章隐晦地骂汪贵妃几句了,哪怕是当着贵妃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汪贵妃又能拿大爷如何?”
“那府里为何还要叫二爷顶罪?”同伴想想府上确实煊赫,越发疑惑起来。
“这不是…二爷太出色了么。”那人仔细听了听屋里的动静以后,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二爷如同四爷五爷那般,太太自然是能容得下一个庶子,可二爷呢?”
“二爷之前连中小三元的时候太太就不喜了,前段时间又考中了举人……你想想,咱大爷这都才中秀才呢,太太如何能高兴了?”
叶居敬听着外头下人们的对话,心里苦笑了一声,下人们都能看明白的问题,之前的自己却是始终都没看明白,甚至还想着只要自己出息了,父亲会高看自己,太太会投鼠忌器。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着相了,只是现在却是悔之晚矣。
但也不算悔,他这样骄傲的人,若是让他同他的那些同为庶出的弟弟们那样,斗鸡走狗,吃喝嫖赌,那倒不如叫他死了。
“二爷这样出息,那咱们侯爷怎么会同意拿二爷顶罪呢?”同伴越发有
些不解了。
“你老子娘说你是个呆子,你倒还真是个呆子,”那人略微小了一些声音说道,“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就是因为二爷太出息,才有今日的祸患。”
“你想想,二爷比大爷有出息,这叫大爷的脸面往哪儿摆,又叫帝师府的脸面往哪儿摆?与其将来兄弟阋墙,倒不如现在当断则断。更何况,还有帝师府盯着呢。”
“帝师府容不下,我们侯府也难容啊。庶子哪有嫡长子重要的。”
“哎,可惜了,二爷还不如身在农家呢,我们家有一个同乡,他家的小子特别会读书,家里人砸锅卖铁地供他家小子读书,现在好像已经是童生了。”
叶居敬听着他们的话,思绪有些飘远。
可不是么,若有来生,倒不如生在贫家,倒也省得整日里勾心斗角。
叶居敬喝完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嘴角涌出一丝鲜血来,他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去年自己刚刚中举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想到,现如今的自己会这般草草了解此生。
只是,姨娘早就走了,自己在这个世间也再没什么记挂的人,如今用自己的命给忠靖侯府送葬倒也不错。
难不成,他们真当他一个在嫡母那样封杀的情况下,还能中举的人,会就这样轻易任他们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