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师……”宋遥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法阻拦那些眼泪夺眶而出,他用力抓紧了傅言的衣服,“我不……我……”
傅言没再说什么,把他搂得更紧了些,轻轻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在自己肩窝。
宋遥压抑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泪水越涌越多,终于从抽噎变为号啕大哭。
二十二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人过,却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原来倾诉的感觉是这样的,那个愿意听他抱怨的人,就像是暴雨中为他撑起的伞。
他说不上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但至少在这一刻,有人愿意陪在他身边。
宋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概二十多年的眼泪都集中在了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嚎渐渐转为啜泣,他红着眼睛,从傅言肩窝里抬头。
傅言递给他纸巾。
宋遥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到对方肩膀上全是泪痕,衣服都被他哭湿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抽抽搭搭地说:“傅老师,你衣服。”
“不要紧,反正等下要洗澡。”傅言轻拍他的后背,“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宋遥垂眼,“我没事。”
“你母亲的事,别再自责了,”傅言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件事,你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谁该为你母亲的离世负责,都不该是你。”
宋遥看向他。
傅言:“你怨恨他,没有任何错,你今后依然可以继续怨恨他,但你不该再怨恨自己,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遥小声:“我还以为,傅老师会说我不懂事。”
“我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吗?”傅言无奈,“好了,去洗把脸。”
哭得太狠,现在脸上的皮肤被蜇得生疼,宋遥去认认真真地洗了脸,但眼睛周围还是红,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从洗手间出来时,就听到傅言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也了解了你的过去,那么不妨从今天开始,我们重新认识。”
宋遥愣了一下。
傅言冲他伸手:“傅言,很高兴与你相遇,小宋先生。”
他英俊的眉目含着笑意,宋遥看向他,仿佛回到他们相亲的那天。
明明没过去多久,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当时,他真的把傅言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却没想到他居然是那位傅总,更没想到他是四年前那场车祸的受害者。
命运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将两条本不想干的路途一次又一次联系在一起,终于在此交汇融合,再难分割。
犹豫着,宋遥也伸出手。
“宋遥,也很高兴认识你,傅老师。”
傅言宽大的手掌握着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温暖,不论是四年前的雨,还是四年后的雨,都冲刷不掉这个男人的痕迹。
“那,你愿意继续延续和我的婚姻吗?”
宋遥叹口气:“结都结
了,凑合过呗,难道还能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一切,习惯他的放纵,亦习惯他的约束。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风筝,而细细的风筝线牵在傅言手中,这线不能牵得太紧,风筝会飞不高,又不能太过放松,风筝会失控。
他当了二十二年失控的风筝,终于有一天,遇到了一个会放风筝的人。
傅言的嗓音低沉温和:“既然你认可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我也该起到身为丈夫的责任——我陪你回一趟宋家吧,去跟宋建林说清楚。”
“你要调解我们的矛盾?”
“不是调解,而是给你们彼此一个说话的机会,你和你父亲性格太像了,都不善于表达,又都不肯服软,如果没有一个中间人,只怕到死你们也不会开口。”
宋遥无从反驳,他和宋建林的确是这样。
但他还是不想和烂人相提并论:“谁跟他像了,我可没他那么懦弱。”
“我知道遥遥最勇敢了,所以你更应该走在你父亲前面,他不敢做的事,你敢做,对吗?”
宋遥表情很不自然:“……哦。”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至少你们给了对方机会,今后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知道了,”宋遥说,“去可以,但不能是今天,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当然不能是今天,”傅言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马上12点了,今天就要结束了。”
宋遥一时没懂他这句话的含义,像是开玩笑,可表情又有些认真。
“等我一下。”傅言说。
宋遥看着他进了厨房,不禁有些疑惑,视线又落回挂钟上,秒针缓缓转动,终于与分针、时针重合在一起。
零点了。
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开始。
傅言从厨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蛋糕。
宋遥露出错愕的表情。
“昨天已经过去,今天不再是你母亲的忌日,但可以是你的生日,”傅言把蛋糕放在餐桌上,“买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来吧,我的小寿星。”
宋遥看着那蛋糕久久不语,他鼻腔十分酸涩,心底却很是甜蜜。
眼底湿润,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含着泪的笑:“你这人真是……”
傅言帮他拉开椅子,又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要不要给你唱生日快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