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澄觉得自己很没用，更怕温向仪觉得自己没用，赶忙道：“我肯定会给你的。”

温向仪：“明天是周五了吧。”

宋澄就差对天发誓：“明天中午，我去买。”还可以出去买。

温向仪若有所思道：“去旁边商场买吗？那里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宋澄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问温向仪：“那你喜欢什么？我周末去找，就是要下周一再给你了。”

她说完，听见温向仪叹了口气，轻轻说：“一定要下周一吗？那时候，我的生日都过了。”

温向仪神情中有股循循善诱、极富耐心的引导，宋澄看着她，忽然福至心灵：

“那，你周末有空吗？”

宋澄知道，周末是高中生最空闲的时候，温向仪应该也有空。她只是不确定，温向仪会不会用这份宝贵的休息时间和她见面。

原来温向仪也想见她。

宋澄在心里偷偷开心，几l乎压不住上翘的唇角，没想到，温向仪还说：

“你不用给我买什么礼物，陪我过生日就可以。应该说，这是我喜欢的礼物，比收到什么东西要喜欢得多。不然，我就得一个人过生日了。”

嗯？秦荔没时间陪温

向仪吗？

这个问题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宋澄立刻忘掉，她矜持地点点头：

“我周末也没其他事，好。真的什么都不用准备？”

她觉得不太妥，别人都给温向仪送了点什么，总不能少了她的吧。

“嗯，我不太想去外面吃，那你给我做顿饭？就当给我过生日了。对了，你会做饭吗？”

……啊？

宋澄，一个厨艺水平仅限于把家长留的剩饭剩菜热熟的十六岁的高中生，一个被许龄嘲笑做饭八成还不如自己的可怜孩子，她把学做菜这件事安排到了大学乃至于毕业后，没想到短短十来天后就要匆匆掌勺。

但她能拒绝吗？

这可是温向仪想要的生日礼物，还是她哄了半天温向仪才说出口的。

面对温向仪饶有兴致的提议，她心里的小人拔剑四顾心茫然，脸上镇定自若，语气平静恬淡：

“嗯，我试试吧。”

周五一闪而过，到了放学时间，宋澄拎着自己装了换洗衣物的书包，像带着行李的小动物乖乖进了外出的笼子，弯腰钻进了温向仪的车。

据温向仪说，宋澄这个周末都可以住她家。那个家里不是她家人住的地方，没有别人，就她们俩，宋澄会比较自在。

温向仪说得太自然，宋澄听着听着就忘了问，不是说过生日吗，怎么变成在温向仪那住一个周末了？

她问出口的是：“你6号不和骆阿姨一起过吗？”

之前，她以为温向仪是说周六也就是5号和她一起提前庆祝下生日，周日还要回家和家人过的。

温向仪的笑容淡了些：“不需要。”

宋澄敏感地意识到，或许，温向仪和骆颜的关系并没有她印象中那么融洽。

她没有再问下去。

和家人关系没那么好也很正常嘛，她不也是。她就不喜欢别人问，因为不想提。

车子停下，宋澄跟着温向仪下了车。

她看了眼路边站着的路牌，看到了“宿青路”三个字。宋澄边打量着这条自己没怎么来过的马路，边跟着温向仪往路边的小区走。

最后她们停在一扇老式铁门面前。

温向仪从包里找出钥匙开门，宋澄注意到温向仪开门的姿态有些生疏，忍不住问：“你住校前不怎么住这吗？我来吧。”

她从温向仪手中接走了钥匙，三两下开了门，让温向仪先进去。

房子不算新，但很干净，像温向仪说的，已经提前让人打扫好了卫生。

她们放学从学校过来，外头仍有余晖，从阳台洒进房子里，暖洋洋的很舒适。

温向仪给她指了个房间，宋澄把书包放进去，见温向仪进了自己房间没出来，便到处晃悠。房子不大，她一眼就看到了推拉门后的厨房，想到要做饭，忍不住进去转了圈。

等宋澄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温向仪拿着两个手机走过来，把其中一个给了她：

“见你一直没买手机

，先用我换下来的旧手机吧，功能是齐全的。先连WiFi，明天去办张卡。”

宋澄本想拒绝，犹豫后还是接过来了——

总不能拿温向仪手机边看菜谱边做饭吧，她丢不起这个脸。

她坐在沙发上捯饬手机，第一件事是加温向仪好友。

她总觉得这手机很新，上网查了查，才知道是去年的新款，宋荣剑都没用过这么好的。她就知道。

再次认清贫富差距的宋澄安详地闭了闭眼，操作不太熟练地划掉网页，找她菜谱去了。

她看了一晚上，还写了个备忘录，以至于梦里都是怎么挑菜选肉、怎么起锅热油，各类生鲜红红绿绿的花枝招展，闹腾得没个清净。

早上六点，终于受不了娃娃菜呀哈一声跳进汤锅洗澡这种闹剧的宋澄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脸，拿起玄关的钥匙，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一墙之隔的房间，温向仪也睡得很不好。

她睡前接了骆颜的电话。

骆颜给她打电话的时间总是很晚，因为优先级不同，要等忙完工作才能来处理她的事。

骆颜的语气比平时严厉许多：“为什么今年拒绝你爷爷给你办生日宴？向仪，你事先也没有跟我说。”

“我以为你很忙。”温向仪淡笑道，“而且，爷爷同意了就可以吧。他同意了。”

骆颜：“你的事我不能知道了？妈妈觉得你最近有些叛逆了。总之，给我个理由。”

温向仪轻描淡写道：“今年想换种过法。”

“换成哪种了？让我也听听。”骆颜的语气平静，却蕴藏着毋庸置疑的压迫。

“你真的关心吗？”温向仪说，“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凌关还没回来？你这次见的合作方很优质，指不定别人也想接触。多上点心吧。我不开生日会没什么，你丢了合作商，才是真的会让爷爷生气。”

骆颜神情一凛：“这也是你从你爷爷那听来的？”

温向仪笑着说：“一半一半吧，另一半是……顺口一说。你可以当没听到。”

可骆颜本就是机警又谨慎的人，怎么会当没听到呢。

骆颜那边静了静，大约捂住了话筒去和李常笙核实了什么，没多久，就沉声挂了电话。

温向仪神情漠然地把手机放到一边，合起眼，睡意久久没有降临。

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宋澄睡在隔壁而不是身边，因为和骆颜对峙让她思维警醒活跃，也因为，她对这栋房子已然很陌生了。

傍晚，她带着宋澄循着门牌号找来。

一路走来，看到的所有的老铁门都一个模样，她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从记忆深处的几l个画面中找到些许“这是自己家”的熟悉感。

她取出自己一直放在书包夹层的钥匙，却怎么都没办法把钥匙顺利地捅进锁眼。奇怪，以前的门也这么难开吗？她毫无印象。

“你住校前不怎么住这吗？”

宋澄问出

这句话时，温向仪眼睫下的瞳孔跟着颤动。

不。不是的。

直到去凌关上大学前，在宿青路拆迁之前，她都经常来住的。

从三中来宿青路的路，要比回温家的路熟悉得多。

可十年太漫长了。

她已经拿出了钥匙，无论怎么试、怎么着急，都没办法打开门锁，走进宿青路的这个房子。

温向仪猛地自梦中惊醒，头部霎时传来一阵睡眠不足引起的疼痛。神经在额角一缩一胀，温向仪却没有去管，她翻身下床，快步走出房间，几l乎是不管不顾地一口气打开隔壁房门——

床上空空如也。

宋澄不在。宋澄不见了。

温向仪攥紧了门把手，黄铜把手咯得她掌心发疼，她无知无觉，甚至，在蓄意享受身体疼痛附带而来的快感，直到身后传来宋澄清亮的声音：

“温向仪？你醒了。你怎么不穿鞋？”

温向仪的指尖一动，慢慢转身。

她觉得自己大约还没彻底睡醒，现实仿佛和梦连成一片，以至于她总觉得好像自己转得快了，宋澄会像一场脆弱的美梦，霎时就惊醒。

还好没有。

宋澄就在她身后好端端地站着，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蓝牛仔裤，晨间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像被清晨洗过晒过一样，格外干净清爽。

而她手上的白瓷盘子里，是两个合成一个正方形的三明治。看起来很简单，但让温向仪很有食欲。

温向仪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微微笑道：“你在做早饭。”

“嗯，试着做了三明治。”

出门买了材料再照着教程一步步来，简单得宋澄不好意思端给温向仪吃。

温向仪的手放上小腹：“正好，我饿了。”

“等等。”宋澄端着盘子左顾右盼，“你拖鞋在哪？先穿上。”

“我想先吃东西。宋澄，好不好？”

温向仪怎么喊她名字都像撒娇？

她就是在撒娇吧。

宋澄耳朵尖悄悄红了，还好她今天把头发散下来了，正好能盖住耳朵。

她冷着张脸，把盘子举过头顶，一副温向仪不听话就别想拿到三明治的样子。

“那你也得洗漱。去穿拖鞋。”

“好吧。”

温向仪终于妥协，往自己房间走，她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宋澄正好在看她，被当场抓获，眼神像蝴蝶一样心慌意乱地飞向阳台，嘴唇动着：

“回头看我干嘛？”

“看你还在不在。”

“我不在能去哪儿。”

宋澄说着，轻轻摇头。

以前在宿舍那巴掌大的地方没看出来，原来早上刚起床的温向仪这么黏人，真是没办法！

她干脆缀在温向仪后面，脚步声清晰地响在老房子里。

“这下能安心了？”宋澄说。

温向仪没有回头，若有似无地应了声。

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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