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一辈子都要背负污名!”
宋昀厚看了眼景辰渐转苍白?的脸色,缓了些语气:
“你别怪我狠心,不?讲情分,绵绵是我妹妹,我也想?让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但过日子是长久的事,柴米油盐的,绵绵年?纪小不?懂事,眼下就知道你侬我侬,将来真要长厢厮守了,你能保证,她肯定不?会后悔?”
景辰没有说话,视线落在案上的书?卷上。
那里放着洛溦做的小香袋,俏亮的色彩在白?纸墨迹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是他挑灯夜读时最爱摩挲在指间的无尽慰藉。
他想?起那晚她从身后抱住他,软软轻语。
让他的一颗心,都化?成了水。
可也是那一晚……
她被带回了沈逍的身边。
再也,没有回来。
送走宋昀厚,景辰独自枯坐在书?案前,直到夜幕渐临,四周光影隐入一片黑暗。
他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站起身,出了门。
穿过喧哗热闹的西市,经?兴宁坊,再沿着龙首渠往东,一路过了石桥,驻足在祀宫的宫门外。
宫门的侍卫都认得他,招呼道:
“早上不?是说过了吗,堪舆署烧了,景郎君暂时不?用来应卯了!”
景辰揖礼,“我来是想?求见一下玄天宫的宋姑娘,可否劳烦帮我传个话?”
“宋姑娘?”
侍卫们面面相觑,“宋姑娘是璇玑阁的人,听说每天晚上都跟太史令待在观星殿里,我们可不?敢打扰。”
“对啊,而且这几天太史令也一直在璇玑阁,阁门都没出一次!我们哪儿有胆子随便去传话?”
“要不?你明天白?天再过来,也许能找到扶管事帮你传话……”
几人都不?想?惹事,推脱了一番。
他们也都是领公差的人,估摸着景辰大?概是丢了差事,想?来求个情面。宋姑娘是有名的人美心善,慈主的歌都传遍长安了,也难怪这景郎君会想?到来找她。
景辰沉默了片刻,牵了下唇:
“那我不?进去,就站在外面等,或许能碰见有人出来,可以吗?”
他一向举止谦谦,对谁都客气,只要不?是特别为?难的事,侍卫们也不?想?太苛刻。
“行!站可以站,郎君自便。”
景辰行了一礼,站去了祀宫外的巷墙下。
夜色已深,司天监的大?部分署房早已下卯关门,唯有那座巍峨高耸的璇玑阁,依旧灯火通明,璀璨耀目。
景辰抬起头,望向传说中的九天神台。
那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所在。
可望,而遥不?可及。
景辰凝视着第六层的那一点明亮,须臾不?移,心境苍凉空白?。
夜空中,不?知何时落起了雨。
一滴滴雨水打落在他的头发上,又顺着额头滑落进眼睛。
映着灯火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堪。
隐隐约约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雨夜。
客栈外昏黄的灯光,满地?的泥泞。
他伸出脏污的手,捡起宋行全让人扔在地?上的馒头,拢进残破的衣袖里。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突然伸到了他的眼前,摊开掌心,露出里面攥着糖饴:
“给你。”
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的。
他抬起眼,第一次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那双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定定地?注视着他。
他竭力弯着嘴角,想?朝她笑?一下,可浑身伤痛难忍,笑?得……比哭还难看。
女孩却微微睁大?了眼,伸出小手,捋开他凌乱的头发,露出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