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一个人。
魏弃眉头紧锁,霍地睁开眼睛。
盯着头顶的帷帐,他想了许久,最后,终于得出一个几乎完全自洽的结论:自己现在的不痛快,毫无疑问,是在遗憾没能及时对她出手。
对。
早知她要走,便不能让她带着秘密活着离开,而应该先一步扼死她于掌下;
应当先把她杀了,而不是眼睁睁放任她跟着魏骁走——
但不知为何。
想象出那双泪淋淋的眼睛,求生时挣扎的表情,很快,他又愕然地发现:哪怕杀了她,自己仍然还是不痛快。
那种不痛快,或者说是更深一层、他理解不了的心情,甚至在心底翻涌地愈发强烈。
……可是,为什么?
这少年还太年轻,尚不知聪慧与多情是两种并不共通的天分。
年少早慧,固然使他总能轻易察觉旁人的心思,对那些看似复杂的宫中事洞若观火;
但一生中的大半时间,都被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四方天地,又使得他虽多半懂了,却并不明白这个中的微妙之处。
这世间事,粗看总是大差不差;但其实差一分,都大有不同。
想来想去,亦只能草草得出个结论:自己一时迟疑,竟叫指缝间漏出个不该漏的棋子,难免不快。
尽管那不过是旁人藏于自己身边的耳目,是随时都会两边倒的墙头草;
旁人给些蝇头小利,她便忘了自己的“深情不悔”;
她走时,甚至记得带走那只狸奴,却连道别都未曾与他说一声。
可这样的人,竟叫她活着走出了朝华宫。
若她口风不严,向魏骁透露了什么……
还是杀了她的好。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
心底似有个幽暗而喑哑的声音在叫嚣:不杀了她,后患无穷。
唯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杀了她……
杀了谢沉沉。
他的指甲已然陷入肉里。
短暂的痛意却竟无法让他完全清醒,他只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神智在逐渐脱离身体,那股熟悉而霸道的气劲在四肢百骸恣意涌动,几乎要冲破他的经络而向外肆虐。
呼吸变得急促。
他的眼底染上赤红嗜杀的艳色。
忽然间,却听“吱呀”一声。
原本落针可闻的殿内,有小心翼翼的推门声传来。
紧随其后,是清晰无比的“喵呜——”一声。
“……肥肥,”推门的人脚步一顿,立刻低声无奈道,“小声点、小声些。不要叫。”
她说:“殿下应是早都睡下了,可别吵到他。”
语毕,却似乎还嫌威慑力不够。
浑然不觉自己声音更大的她,又飞快补充了句略带恫吓意味的:“他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等下被吵醒了,定把你狠狠扔出去。”
将一切尽收耳中的魏弃:“……”
第16章 三郎
谢沉沉蹑手蹑脚地溜进殿中。
用最轻的动作除了外衣,把手中的提盒轻轻搁在一旁。
发现床上人呼吸绵长——看样子睡得正沉,她这才松了口气,掀开地铺一角,飞快钻进冷冰冰的被窝里。
谢天谢地!
她也没想到,竟不知不觉耽搁到这么晚。
三皇子派人将她送到宫门口时,宫门已然落钥。连车夫也劝她掉头,在三皇子府上暂歇一夜。
她却怕走的时候不打招呼、又一夜未归,会惹恼了魏弃,因此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