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入营,那?一日,我本来就能杀了他——”
“可?是,那?时,你也?是这?样。”
赵莽蹲下身来,伸手揩过她脸上泪痕。
动作怜惜,小心翼翼,脸上却仍是面?无表情。
似陷入极远极陌生的回忆之中。
他眼中有悔,有恨,有痛,低声说:“你也?是这?样,哭着跪在我面?前,求我看在你、看在三郎年幼的份上,平息干戈,还天下一个太平。观音奴,我是为?了你,为?了三郎,为?了……她,所以,才把玉玺拱手相让。”
“我自请镇守辽西,也?是因为?,那?里是我赵莽一手打下来的江山,那?里的人?,那?里的兵,只认我赵莽的令箭,我赵家绝不能失了那?块根基。那?时,是魏峥亲口答应我,只要他活一日,便绝不会动辽西,让我与我麾下将士‘百年归老,仍能葬于此’。如今,他要我率赵家兵马出征北疆,派人?代理辽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
赵为?昭闭口不言,眼睫颤颤。
“从一开始,三郎的婚事,便只是一个引我上钩的饵。你自幼聪慧,岂会一点不知?至少,你一定在我之前,便得知此事真相。可?你还是眼睁睁看我沦落至此。”
“为?昭,你太过自信,因为?你知道从小到大,凡你所求,我从未有过二?话。不管你再过分?、再多算计……哪怕算计到我头上,做兄长的,总希望能给你留一条退路,”他说,“所以,到如今,你还敢求到我面?前来,要我救你的三郎。”
夜雨击窗,如珠落玉盘。
屋中一瞬静得落针可?闻,唯余难捱而颤抖的抽泣声。
不知为?何,赵莽却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似乎也?是这?般大雨倾盆的夜。
丽姬推开窗,探头张望片刻,忽的回头道,阿莽,雨后道路泥泞难行,修整一夜再去可?好?
他正在擦刀,闻言不解,问?她,祖氏与你顾家深仇难解,我早一刻去追他,为?你报仇雪恨,难道不好。
他答应过她,要提着祖氏的人?头来做她的聘礼。为?了娶她,他片刻都?等不得。言罢便要起身。
她却伸手按住他。
想了想,说,我的确恨他。所以,报仇的人?理应是我,而不是你。我想他死,可?更想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丽姬——
不,顾离。
她那?时还那?么年轻,容颜如旧。
他还记得她轻抚着他脸庞时温柔而缱绻的神情,她说:【那?日你回城时,我去看了,你身后,站着那?么多的将士,一眼望不到头。那?些将士……都?有家人?,他们?每一家,其实都?和我们?顾家一样。我不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让将士没了将军,让他们?被无德之人?任意驱用,最后横死沙场……这?和祖氏做的事有什么分?别?】
【你愿意为?顾家报仇,我很开心。可?你要答应我,无论?有没有找到他,开春之前,都?一定要回来。】
【阿莽,我喜欢春天。到那?时,我的盖头也?该绣好了,我等了好久、好久,终于,我能清清白?白?地?嫁你为?妻了。阿莽,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不要再让我等,好不好?】
她的声音在期冀和爱意中飘渺远去。
到最后,却只剩那?日,朝华宫中,少年代她告知于他的“遗言”: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赵莽只觉一口淤血堆积心头,眼前一阵模糊、险些栽倒。
紧扶着椅背,方才勉强站稳。回过神来,入目所见,却仍是一张熟悉的、垂泪的脸。
“可?你听着,”他嘶声说,“赵为?昭,我赵家驻辽西的二?十万大军,他们?,人?人?都?姓赵,他们?,人?人?都?是我的亲人?——我可?以死在上京,绝不能让他们?死于他乡,尸骨无存!”
赵为?昭闻言,颓然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