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陈设简朴,唯独浓烈的药味近乎呛鼻。
卧榻之上,男人瘦得只剩一把枯骨,两颊深凹,已见迟暮之气。
见到魏弃,那浑浊的双眼?中却仍是浮现一丝难掩的惊喜。
赵莽手扶着?床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仍试了几次皆不?得法,累得气喘如牛。
魏弃在旁冷眼?看着?,问:“何故执意见我。”
赵莽没有回答。
男人满头大?汗,两臂青筋暴起,一心撑起自己衰败的身躯。足足半刻钟的功夫,他终于勉强半直起身,靠在床边、咳嗽不?止。
唇边见了血。亦浑然不?觉,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心满意得的淡淡微笑?。
只不?过很快,那笑?便随着?他开?口的动作?而掩去。
“半年?前,顾华章来见过我,”他说,“他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的病,便是从那以后?开?始发作?。想来,心气已折,所剩时日无多。”
“……”
所以呢?
魏弃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眸子敛着?,血气与冷意都往里收得几乎看不?见。
赵莽却看出他沉静表情底下的不?耐,干裂的嘴唇扯出一道自嘲的笑?意。
半年?多了。
百余个日夜,他该悔,该愧,该恨该怨的事,早已翻来覆去,在这天光无尽的日子里想了无数次。
是以,如今真正面对想致歉、想补偿的人时,心情反而平静得无可复加。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他自会咬碎了、嚼烂了,永远地吞进肚子里,黄泉碧落,若真还能再见顾离一面,他愿长跪千年?向她忏悔。
“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面对着?眼?前的少年?——望着?那与故人七分相似的容貌。
终究,却只有挤出颤抖的一句:“阿毗,我也对不?住你。”
可笑?如斯。
“王爷多心了。我与王爷不?过数面之缘,既无恩仇,也无亏欠,何来的对不?住?”
魏弃淡淡道:“人之生死有命,万望珍重。只不?过,若只是要道一声‘对不?住’,王爷倒实在不?必千方百计、叫我多走这一趟。”
不?如早些死了,到地下去陈情。
为何还苟延残喘到今日?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想偿还昔日的血债孽债,未免想得太好了。
“还是说,王爷想听我说一句‘无碍’?”
魏弃说着?,忽的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天真无辜意味。
恍惚间?,犹似一派温柔。
“好罢,”他说,“那便,无碍。我母妃去时,七窍流血,疼得厉害,满头是汗,把舌头都咬破了,还不?是让我活下去,不?要记恨,不?要报仇,若是她在这里,想必也会……原谅你的。”
赵莽一愣。
魏弃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面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说话的语气,越发温吞而轻柔:“王爷见过中鸩毒而死的人么?那毒药,总是要先?把人折磨一番才会死的。可她到临死时,仍不?愿说一句重话,只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若是有机会,能寻到平西王……”他说,“她大?概觉得王爷会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