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不起身,下不来床,没法翻身,脚肿得穿不下鞋,起坐都需要人伺候。
以至于?,如今双脚触地?的?瞬间,她甚至觉得有些陌生。唯有双手用力地?抓住床沿,抓住沿途一切可以借力的?东西,她终于?吃力地?迈起步子。
走?得极慢……极痛。
她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摔倒,吓得面色青白,仓皇失措。
直至,离殿门只有一步之隔,她寻找借力,却?握住了一只冰冷的?手臂。
她抬起头来,与?手臂的?主人四目相对。
这一刻,所有的?不安和无措,似乎都找到了归处。
——魏弃。
她的?视线,无声间掠过他脸上那或已结痂、或仍在?流血的?伤口?,掠过他漆沉的?双眼。而后,越过他的?肩膀——
“……”
她看见了横尸于?宫门前的?杏雨。
看见了痛哭不止的?梨云,还有她身旁,一身青衣被染作血衣、不知是死是活的?陆德生。
“谢沉沉。”
魏弃察觉她身体忽如其来的?颤抖,却?只下意识两手扶稳她的?手臂,嘶声道?:“我……”
半炷香前,梨云亦曾在?他掌下惊惧不已的?解释。他不愿听。
如今,那个想解释而无法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啪——】
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在?他说出那些苍白无力的?解释之前,猛一下,将?他打得别?过脸去。
那一巴掌几乎用去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的?右手因余震而不住抖簌,看向他的?眼神里只剩失望——只有无以言说、以泪水满溢出眼眶的?悲伤。
“杀人,”她说,“杀人……取走?别?人的?性命,只是你的?消遣吗?魏弃,到现在?,你还以为杀人……杀了所有人,就能消解你心里的?愤怒,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你真当自己,是杀人如麻不计后果的?疯子吗?”
“魏弃,你是人……他们?也是人,我……也是人,你凭什?么?拿人命来泄愤……你凭什?么?不杀我!——而要去杀那些,你明知道?无法改变事实……没法改变……我做的?决定的?人。”
她的?呼吸里带着泣音,整个人不停地?打颤。
胸腔中燃烧的?,名为无力与?愤怒的?火,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为什?么?,为什?么?你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这么?轻而易举地?杀掉我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在?你们?这些贵人眼里,你们?……”
她声嘶力竭:“是我要救这个孩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愿意受这个苦,我不后悔,可你又凭什?么?……”
她紧攥住他的?手臂。
指甲狠陷入肉中,洇出几线蜿蜒而落的?血丝,她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你在?杀人啊……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泪水洗面,哭得浑身发抖:“不是战场上的?以命相搏,你杀的?,都是对你毫无威胁,没法还手的?,人啊……”
三十一如此。
被大皇子逼死的?堂姐如此。
今日亦如是。
这样的?你,和那些高高在?上、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蝼蚁的?贵人们?有何区别??
“……”
魏弃将?她的?失望与?怒火尽数收入耳中,却?始终沉默,没有回?答。
天边夜色似墨,月光如泻。
他无言,亦无法言。
只静静看着怀里满脸是泪的?、他的?妻子,忽的?发觉,自己的?心似乎早在?见到病榻上的?她那一瞬间,已沉入无底的?深渊。
既不会觉得痛,也不会有任何不争与?愤怒。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