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前血色不断扩大?,却连半声哼痛都无。
只平静地、几乎冷酷地,他?用一双血淋淋的眼,“看”向身前之人。
“父亲。”不是陛下,而是,“父亲”。
“……”
魏峥忽的一怔。
“我从前一直不愿细想?。为何我不愿不杀你……为什么,始终还对你有一丝奢望。我早可以做到今日这般……破釜沉舟。早该这么做,”魏弃轻声说,“可我没有。”
分明手无兵刃,身负重伤,可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依旧清明。
不算掷地有声,却足够在落针可闻的宫室之中,让每一个在场之人听?清——
“因为我知道,我之残忍,嗜杀,暴虐,绝做不了一个明君,杀了你,天?下将乱,”魏弃说,“我一退再?退,一忍再?忍,皆因少时曾得你四年养育之恩,你曾亲口教我忠信仁义,教我天?下太平、得来不易;因你,虽非慈父,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仁君,你之治下,大?魏百姓非逢灾年,皆有食果腹,有瓦遮头,我自问做不到,所以,纵有万般摧折,总甘心留一丝余地。”
“你予我生,一条性命罢了,我还给你……你杀我于朝华宫中那一日,我便?把我之一切,还给了你——”
我本甘心为你所用啊,父皇。
你是我父,我是你子,性命既是你所予,还给你——便?都还给你,又如何?!
可是。
谁能想?到?我的生父,我满口仁义道德的生父,予我性命的生父,尚且容不下我。
却有人,用自己的性命作保,赶赴千里,越沙漠,入雪域,在千军万马之中,亲手……将我……从望不到头的黑暗里,拉起来了啊。
【殿下,我平生没做过坏事,好人能不能有好报?】
当然可以。
谢沉沉,纵然好人不能有好报,我也要为你辟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殿下,我不想?你死。】
好。
【纵然痛苦,纵然不甘。还请殿下,咬紧牙关?,活下去?吧。】
……好。
【我死后,殿下,别?再?折磨自己——】
魏弃蓦地轻笑一声。
可惜,那笑容挂在他?如今这般形容可怖、不复清俊的脸上?,却终究只剩莫名的奇诡与?骇人。
今生今世?,他?与?他?的妻子注定?阴阳相隔。
凭什么伤她害她之人,却能高坐他?血肉拼杀而来的江山之上?,春秋永继?
“父亲,您于我,千般践踏,万般折辱,难道还不够么?您的天?下,江山,我能以身为砖石砌之,亦能拱手相让,可您却亲手毁了我这一生所有的退路。”
【别?再?折磨自己——】
唯独这件事。
我做不到,他?想?。谢沉沉,唯独这件事,我没法为你做到。
“天?下……天?下,”他?喃喃自语,“天?下偌大?,为何容不得我妻善始善终。既容不下她,又为何能容得下我——容得下,你?”
魏峥脸色蓦地大?变。
“不,”身为天?子,本不该在任何人面前露怯,可这一刻,他?唇舌干涩,竟不由自主地低语,“等等,谢氏非我所杀,我没有杀她!”
“无论兴亡征伐,百姓皆苦,无论这王朝姓魏,姓曹姓李,世?代更迭,终如日月交替,无人可改之……可笑我曾以为,护一人可护,护天?下,亦可护,若我生来注定?踏上?此路,愿能在我所及处,还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只是,我如今方知。”
一行赤色的泪水,从他?血肉模糊的眼眶中滚落。
他?的脸上?却不见悲伤,不见半分痛苦难堪之色,反倒蓦地大?笑起来,双手平举,合剑刃于掌心。
“原来,父亲,我对你的忍让与?权衡,皆成了架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