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治闻言,怔怔低下头去,看着那条丢到自己面前的锦帕。
这一泼当头冷水,似足叫几碗姜汤下肚、为腹中带来的熹微热意一瞬凉透。
他只觉背后爬满密密麻麻的冷汗,原本塞了?满肚子的话,竟全被忘在脑后。
想凑到跟前去,魏骁却?再不?看他,反倒撩起?车帘,望向窗外洋洋洒洒如鹅毛般、不?止不?休的大雪。末了?,若有所思地伸出手去。
一抹雪花恰落在他的指尖。
许久不?曾化去,反倒凝成一层薄薄覆在皮肤上的霜彩。
“你还不?明白,阿史那珠对于辽西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她的女儿还活着——对所有辽西人而言,又意味着什么。你如今不?屑一顾的女人,却?是我用?半座国库,无数粮草,才?换来的最后一张‘底牌’。”
从小?娇生惯养,在上京长大的魏治,或许永远不?会明白。然?而,魏骁不?同。
十五岁,他便随赵莽出征,曾与军中将士同吃同住,见过他们几乎人手一份画像,见过他们包袱里各色各样、却?都只绘一人的神?女木偶——从那时起?,他便无数次地想过,这个名为阿史那珠的女人,早早死了?,或许是件好?事。
否则,她若是活着,将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成为辽西的主人。
“你也还没有想清楚——若你不?娶她的女儿,那么,你这个王夫的位置,便要换人来坐。到那时,‘王姬’亦不?会再是王姬,而是皇后,是突厥人的下一任可敦。一切,将再无转圜余地。”
到那时,才?是辽西赵氏真?正的覆亡。
魏治满脸恍然?,虚脱般软倒在车壁旁,久久不?再作声。
“至于你说的,降于魏弃——”
魏骁温声“提醒”道:“你难道忘了?,大皇兄是怎么死的,父皇,又是怎么死的。”
“三哥……”
“魏治,我问你,你今日大言不?惭甘心赴死,等到铡刀真?的当头落下那一刻,你会不?会后悔?放着人上人不?做,要去做刀下亡魂……很好?,你若愿意死,便掉头去走你的黄泉路罢!”
魏骁道:“但我这条命,只会攥在我自己手里……至于什么,国仇家恨?”
活过一世,死过一回?,他经历过最屈辱的失败,失去过最重要的亲人、爱人,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今天。
人究竟有没有来世?
无论有没有——
魏骁冷笑一声:“后世评说,与我何干!”
*
而几乎与此同时。
数里开外的雪青毡帐中,一人嘴里喋喋不?休,一人始终缄口不?言,两人面对坐着——着实一副颇诡异又好?笑的场景。
“公主,您看,这些都是辽西人送来给您的礼物。这巴掌大的夜明珠、上好?的羊脂玉如意,还有这些布匹,您摸一摸,您看……这花纹,颜色,喜欢吗?”
“能都换成吃的么?”
“……吃、吃的?”
“不?能么?”
突厥人历代以游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