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也曾对她施以漠视,冷眼,曾在魏治面前险些掐断了?她的手腕, 可他终归是没有对她下过?真正的狠手,正如他对魏治从来不假辞色,极尽嘲讽, 却永远对她点到即止——
或许, 就是这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容忍, 令她心中?,于微末里生期望, 于恐惧中?生奢求。
所以,当父亲提出要将?她嫁给魏弃时,她才会在且哭且闹过?后选择点头;
当她听任父亲安排、躲在那昏暗不见天日的密道中?时,甚至也真心盼望过?,能从魏弃那里,等到与?自己?一样的回答。
毕竟。
事?已至此,嫁谁不是嫁,娶谁不是娶呢?
她猜到他也许不愿,却还是盼着他在权衡利弊过?后接纳自己?。毕竟这世间男子,无不对权色趋之若鹜,便?是表哥——她看?得出来他的成算与?顾忌,可赵家倒台之前,还不是每每对自己?和?颜悦色、几番退忍?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二十万大军在手,于她、于赵家而言的意义,也盼着魏弃能够明白,却万没想到,最终等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她仰躺在地?,听着父亲骤然扬高的声音,却始终茫茫然不知所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魏弃,以你的聪明才智,纵然无人知会,又岂能毫无察觉?你既能猜到几分,便?知道阿蛮,咳咳、咳……你绝杀不得,还不速速住手!】
可是父亲——
他杀不得,便?娶得么?
......
赵明月拼命捂住颈上伤口、试图止血,鲜血却仍从指缝中?不受控制地?满溢而出。
她慌了?神,泪流不止,平生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离死亡那样近。
正无措之际,一只冰冷的手,却忽然抵住她的颈。
——好冷。
她忍不住唇齿打颤,不敢抬头、却因恐惧而下意识蜷起身子躲避。
可她等来的,竟不是那人收紧的力气,不是要去她性命的刀刃,而是他以指腹探脉过?后,毫不犹豫撕下衣袖、为她包扎伤口的簌簌细响。
她怔住,不由疑惑地?抬起眼去,魏弃却并不看?她,只兀自低垂长睫。
眸光尽掩于眼底。
那模样,实在像极了?她八岁那年,曾无数次在朝华宫中?见过?的他。
【魏弃,你瞧,这是七皇子送我的九节鞭。听说是底下人供上的新鲜玩意儿?,倒还有些意趣,抽起人来格外响呢,你听……你怎么还坐着?!别练字了?,整天练字有什么意思,来陪我玩罢!】
【日后若是还有不长眼的欺负你,你只管同我说,我叫表哥来收拾他们!表哥可厉害了?,大家都怕他呢!还有七皇子……哈哈,他倒是不吓人,不过?,他可听我的话啦!你……你可不可以也听我的话?】
【你看?,我是这宫里唯一一个还愿意陪你玩儿?、愿意理睬你的人,你可得护着我、哄着我才行。不然,我便?再也不会来了?,知道么?我不来,你又要一个人呆着了?。】
时间于是仿佛静止在此刻。
她的耳边又响起离别那日,端坐棋盘前的小少年、曾对她一字一顿说过?的……最后的话。
【我不是你逗趣的玩意。】
那时他说:【走?了?之后,不必再来。】
昨日种下的恶因,今日终于结出恶果?。
她泪盈于睫,哽咽难言,但魏弃——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没有继续追问,亦没有承认她这个无名无分平白冒出的姐姐,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为她包扎好颈上伤口,继而将?她一掌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