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指挥脸上涨红,“池指挥,您当时在赴任的时候,说我们指挥司里只用把你当做指挥。”
池蕴之靠坐在椅子上,笑了笑:
“若是其他三位副指挥也如同周副指挥这样做事,我也不用抬出来我的爵位。”
“而且刚刚诸位也听到了,这如月庵要是周副指挥自己领人,再去多少次都无法入内,我去是可以的。那别人为什么给我这个面子?因为我是长青侯。”
“过往的规矩我翻看过册子,有些还行的规矩我会留着,做的不到位的,全部都按照我的新规矩来。等到祭天大典结束了,该赏的赏,缺的假也都补上,不愿意休息想要多赚些银子的,本侯出钱。”
“三位大人,现在告诉我,能不能在祭天大典之前,按照本侯的规矩做好排查工作?”
说到了最后,池蕴之的下巴微微抬起,像是有些不耐烦地敲桌子。
秦副指挥首先开口,“侯爷说的是,虽然时间紧任务重,我等必将全力以赴,完成您交办的任务,也会按照周副指挥做的那样,把工作做的更细致。只是有些事情尚不明白,这身份文牒的核对,也要去做?文牒的存档,都是在京都衙门,这可不太好做。”
池蕴之说道:“过往京都衙门去差文牒是有些难办,但是宋府尹被停职,现在京都衙门是温府丞掌印,我与温府丞有旧,各位若是遇到了精壮看着可疑的人士,都可以去京都衙门里核对文牒。”
“可还有问题?”
林副指挥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沉默地摇头。
而且其余的两位指挥心中一悚,这宋府尹被停职的事情,他们可没人知道,池蕴之居然知道了。
池蕴之最后说道:“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询问周副指挥。”
池蕴之离开了房间,背上已经汗湿了,他万万没想到长青侯这个爵位如此好用,几乎是祭了出来,就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难怪那个时候表哥让他安心,只要肯用心去做,当好这一份职并不难。
池蕴之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去了庚丁班,让人带路去往如月庵。
如月庵虽然是庵堂,平日里是不用摸排情况的,只是池蕴之新官上任,怎么都不愿意留下这个漏洞,如月庵若是不开门,他就想办法去叩门。
*
京都里大大小小修筑了不少庙宇,而位于西城的如月庵则是庵堂里较为知名的一所庵堂。
原本这庵堂泯然于众,因为几十年前一位叫做如月的
花魁在此出家,让这庵堂一下知名了起来。
百姓们也忘了这庵堂原本的名字,把庵堂做如月庵,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庵堂的牌匾也换了,直接更名成了如月庵。
如月自己出家,还化了一些其他的妓·子出家,这庵堂很长一段时间名声都不太好,很多人觉得这是淫窝子。
如月庵擅长素斋,在如月死了之后,就没有妓·子在此处从良,加上后来传出了求子灵验的名声,如月庵过往的事情就被人忽略了,渐渐人气就旺了起来,不少人把以前的庵主如月当做一件有趣往事,如月庵的尼姑深居简出,反而让不少百姓对着旁人说:“这可是佛门之地,瞎嚼舌头也不怕下地狱?”
念叨如月庵往事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这里求子很是灵验,来求子的人太多,到了后来还一度改了规矩,只有庵堂的住持见过可以留下,才能够留宿在如月庵里。
当池蕴之领着人出现在庵堂大门的时候,正好商家人在大雄宝殿处上香。
上香的人正是商翠翠和伍氏。
伍氏深深叩首,而商翠翠也双手合十求保佑她早点瘦下来。
那天看到了裴宝彤的笑容,商翠翠就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当天中午就开始吃得少起来。
刚开始饿着的时候,肚子很是难受,商翠翠用手捂着都无法压住声音。
熬过了前几日,商翠翠就习惯了,她竟是觉得饿起来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肚子里空荡荡的,人走路都轻盈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个法子收起来几乎是立竿见影。
少吃一天,肚子就小了一圈;三天少吃,下巴尖了起来;少吃十日,她才制作好的衣裙都宽了,手腕都细了一圈。
要不是昨天商翠翠如厕一头栽倒,人半天都醒不过来,伍氏也不会发现女儿为了消瘦,竟是在饭厅里只吃一点,等到回来了就吐在痰盂之中。
几乎完全不吃东西,难怪商翠翠瘦得这么快,因为年龄小,皮肤状态好,这才没让伍氏注意到。
但是伍氏仔细打量女儿,肤色已经有些不健康的蜡黄,拷问了丫鬟更是知道了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女儿本应该来的月事来的又晚又少。
看着月事只来一丁点,商翠翠倒是很高兴,觉得省事了。
而伍氏知道这是大事,倘若因为瘦身太猛伤了身,以后只怕怀孕都会艰难。
又惊又怒地伍氏当即要哄着商翠翠多吃一点,商翠翠嘴上答应了,等到真的要吃的时候,就总觉得吃一口自己就会重新发胖。
伍氏想了很久,想了一个法子,她哄着女儿说道:“我带你去如月庵里看看,里面人都瘦得很。他们那里都是吃素的,又可以不用一直饿着难受,又可以快点瘦下来。”
商翠翠等到了如月庵里,无论是迎门的尼姑,扫地尼姑,还是守在大雄宝殿里的尼姑,各个消瘦,肌肤状态也很好。
伍氏在往功德箱里塞了不少功德银后,对殿里的小尼姑说道:“能不能让我女儿留在庵堂里小住一段时间。”
唇红齿白的小尼姑煞是好看,眼睫很长,宛若是小扇子似的,她光溜溜的小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映月师太说过,只有求子&#30340
;人才能住下,而且还需要映月师太问一问,看看是不是与如月庵有缘。”
这庵堂叫做如月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庵堂的住持都是带了一个月字,如今的庵堂住持正是映月师太。
伍氏眉心微皱,“小师父,你可知道我们刚刚捐了多少功德银吗?你应当去问问映月师太。”
小尼姑被伍氏的语气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可是……”
“给的功德银是八百两。”伍氏强调了银子的数额,说道,“供你们整个庵堂的人几十年的嚼用,你还是去问问你们映月师太,凡事不要自己做主。”
小尼姑涨红了脸,她一双眼里都润了水汽,用小手擦了擦眼,说道:“善知识在这里稍等,我去问问师太。”
伍氏等到人走了,对着商翠翠说道,“没眼色的小尼姑。”
商翠翠想着那位生得好看的小尼姑,摇了摇说道,“毕竟这里是庵堂,她年龄也小,不过她生得可真好看啊。”
“哪儿有我们翠翠好看?”伍氏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这才发现,竟然手中带了一些发丝下来。
“你看看!”伍氏把手展开给女儿看,“你要是再少吃下去,头发非要掉光不可。”
商翠翠看着头发,怕自己掉成秃子,眼底有后怕,“娘,要是吃素斋,会不会没头发啊。”
“这会可知道怕了,阿弥陀佛,也算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外面有尼姑匆匆跑动,等到了大雄宝殿,匆匆念了一句,“佛祖勿怪罪”,就继续往前奔去。
“这是怎么了?”伍氏看着庵堂的门轰得一下打开,外面的人没进来,不过身上都穿着轻甲,齐齐在门口站着,活脱脱是要来剿匪一样。
商翠翠的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穿着曳撒的池蕴之。
“娘,好像是长青侯。”
提到了长青侯,伍氏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天长青侯搬迁,她回去就打听了,听到是池蕴之和乔宜贞搬迁,她当时就不舒服了。
当年为了温泽宴闹得血雨腥风的人,闺名叫做伍柳柳,是安和侯府的嫡女,和如今的伍氏正是一对嫡亲姐妹。
温泽宴再好也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穷小子,是乔家的亲戚罢了,那乔御史竟是直言在朝堂上参安和侯府,说他们侯府缺少家教,养出这般刁蛮恶毒的女子。
原本安和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也就是袭爵次数无限、爵位也不便,因为出了这档子事,立即就停了世袭罔替的规矩,直接剥了现有的爵位,往下削了一档,让伍萍萍(伍氏)的哥哥袭爵,做了安和伯。
再继续往下袭爵,伍家倘若是没有中举之人,就要彻底做个平头百姓了。
至于说伍柳柳也被远远外嫁,伍家人不愿再提起,让伍氏只当做这个妹妹已经去了。
伍氏心中恨透了乔家,现在听闻是长青侯在门口,冷笑着说道:“翠翠,他和你娘有仇。或者说,是乔家和我们家有仇,他的妻子正是乔氏女。”
商翠翠有些惊讶,“是什么仇?”
“你还有一个小姑,便是被乔氏给毁了。”伍氏说起了妹妹,眼中含泪。
商翠翠轻声说道:“娘是不是恨死了乔氏,恨不得她死啊。”
后面是悲天悯人的大佛,
商翠翠的话却让殿堂里有一种诡谲的阴冷,听到了女儿的话,伍氏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像是被一只冰凉的大手,从头往脚轻轻拂了遍。
伍氏干笑了一声,喉头发紧。
女儿是真的咒过人,当时伍氏不过是埋怨了几句那个人,商翠翠就顺口说道,“我看她活不过今晚上。”
那人当天晚上就摔死了。
伍氏心中怕得不行,总觉得是女儿的诅咒应验了。
似乎诅咒死了人会对商翠翠的福运也有影响,那两年商翠翠明显没了福气,丈夫的官途平平,还差点出了错,伍氏自己也摔断过腿,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商翠翠也开始发胖,一直胖到了现在。
想到了这里,伍氏冷静下来,她和丈夫都觉得翠翠是家里的福星,两人商议过后,都觉得让商翠翠还是想办法维持福运,最好不要轻易诅咒人。这福运最多也就只有几年了,万一现在咒了乔宜贞,自己全家走背字怎么办?
伍氏说道:“算了,都是多少年的事了,还是别在乔氏身上浪费精力,免得翠翠的福运都不好了。”
商翠翠点点头。
她前几天,她因为夜里饿得慌,心里头还想偷偷咒九骊公主,只是商翠翠在心念一起的时候,朦胧之中有一个念头,倘若是自己想让九骊公主死,她全家人都得陪葬。
商翠翠也是因为那个念头才知道,好像是自己的心想事成的福运也是有限制的,娘亲很多次都提过,十八岁是个槛,也就是那天晚上,商翠翠真正明白了含义,她这福运最多只会维持到十八岁。
“娘,我是不是最好不要想着人去死啊。”
原先去见映月师太的小尼姑跑了回来,她正好听到了这句话,而伍氏说道:“娘一直想和你说这个,咱们确实不想坏事,多想想好事,让在你十八岁之前,你爹爹啊,还有我娘家都得一些好处,咱们好了,自然也就有手段整治别人了。”
伍氏说完之后,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话被小尼姑听到了,冷脸呵斥说道:“你这小尼姑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偷听人说话?你当着佛祖的面做这件事,也不怕佛祖怪罪?”
她长长的手指甲戳在了小尼姑的脑门上,戳出了一个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