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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游被抓到宽敞的马车里,仰着头,好让军医帮他把额头上的血擦掉,给他上药。
秦钩就坐在一边,抱着手,板着脸,冷冷地盯着军医给他处理伤口。
军医被盯得头皮发麻,手一抖,多撒了些药粉,动作顿了一下,几乎要跪下请罪。
扶游赶忙朝他笑了一下:“没关系。”
军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用帕子把多余的药粉粘掉,然后拿起细布,给他裹上。
马车外面,晏知正指挥一群士兵,把陷进雪里的马车拉出来。
士兵们喊号子,十分洪亮,扶游都能听见。
没多久,扶游的额头上被缠上了厚厚的白布,马车也被拉出来了。
继续启程。
雪越下越大,行军速度有所减缓。
所幸皇帝坐的马车里烧着炭盆,还算暖和。
但可能是扶游流了点血,他总感觉自己身上有点冷。
扶游偷偷地往炭盆那边挪了挪,又蜷着指尖,放在唇边哈气。
下一刻,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飞过。
一件银狐狐裘砸在扶游头顶,把他整个人都盖住了。
扶游手忙脚乱地挣扎了半天,才找到出口,从狐裘里探出脑袋。
刚才好像不小心碰到了额头上的伤口,他抬起手,想要碰碰伤口,却被秦钩喝止了。
“还嫌伤口不够大?”
扶游只能收回手,整个人都缩在狐裘里。
秦钩看见他呆呆的模样,忽然有些烦躁。
扶游对方才那个军医都能有笑脸,对他就是呆呆的。
秦钩怎么知道自己哪里不如那个军医?
扶游也没有在意他,他自己够难受的了。
扶游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缩在狐裘里,没多久,脑袋就一顿一顿的。
他在犯困。
秦钩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扶游一惊,迅速清醒过来,眨巴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秦钩把扶游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吧。”
扶游生怕自己摔了,拽着他的衣襟,别扭地坐着,试着不惹怒他、委婉地拒绝:“……不太舒服。”
秦钩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睡。”
没有“吧”,说明秦钩开始不耐烦了。
扶游不敢惹他,战战兢兢地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
睡吧,睡吧,就睡着了……
秦钩抱着他,注意着不碰到他额头上的伤口。
秦钩不经意间,好像摸见扶游袖子里有什么东西,他举起扶游的手,从里面摸出——
半个没吃完的饼。
怎么还藏着这种东西?真跟仓鼠似的。
秦钩偏过头去,咬了一口饼,没忍住勾起唇角。
*
大雪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停了,不过他们还没抵达驿站,还要再赶一段路。
士兵们点起火把,队伍绵延,活像一条蜿蜒盘旋的火龙。
扶游在傍晚的时候也醒了,他是被饿醒的。
肚子在咕咕叫。
对了,他记得,中午吃饼的时候,他还有一
点没吃完。
扶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衣袖。
没有,扶游有些急了,他的饼没有了。
他举起手,抖抖衣袖,然后被人按住了手。
“在找什么?”
“我的……”扶游回过神,才反应过来,他还坐在秦钩腿上,“没什么。”
他说着就要从秦钩怀里爬出来,秦钩却捏住他的后颈:“我吃掉了。”
扶游呆呆地看着他:“啊?”
“你藏起来的饼我吃掉了,这个还你。”
秦钩说着话,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
有点苦,难不成这世上还有苦苦的糖?扶游蹙眉,糖块很快就在他嘴里融化,苦过之后好像有点香,滑滑的,还有点顶饿。
扶游抿了抿唇角,回味了一下。
味道还不错,比之前那个又凉又辣的好吃多了。
不知道秦钩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奇怪的食物,或许是皇帝专属吧。
秦钩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唇瓣,变戏法似的,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黑色的糖块。
*
抵达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雪也停了。
驿馆大堂里,炉火熊熊,火上架着一头已经剥干净的羊羔,油花滋滋,落在火里。
随行世家分坐两边,秦钩靠着虎皮,坐在正中主位上。他架着脚,按在上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不太像是皇帝,倒像是个山寨土匪。
扶游坐在他旁边,两只手捧着馕饼,小口小口地啃,啃不动了,就把饼放到面前牛奶里泡一泡,然后继续啃。
很快的,崔直就切好一碟烤羊肉,双手捧到秦钩案上。
秦钩放下脚,坐直了,却喊了一声:“小黄雀。”
扶游下意识抬头,秦钩却又不看他,只道:“你去,拿给晏家。”
晏家父子立即起身谢恩。
扶游循声看去,只看见晏家家主和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