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第四大不远,路祈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雪已停歇,夜空放晴,一间间覆盖浅浅白雪的破落村屋,在月光下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翻新感,仿佛又住进了人。
路祈没有...
去找定位的具体房屋,而是站在进村的唯一一条路上,面向村口,不像过来跟人接头,倒像原本就住在这里,等待迎接宾客。
雪后的夜很冷。
梅花鹿不时往手心里哈气。
临近八点时,忽然有人在他后背出声:“怎么站在这里?”
路祈呼吸一滞,来人已离得这样近,他竟然没发现。
然而转过身,梅花鹿脸上只有从容的笑:“等你呗。”
黑白。
男人穿着厚实的深色大衣,刀刻斧凿一样的脸,隐在晦暗不明里。
对方似乎有某种自带阴影的天赋,路祈分神地想,即使夜光这样亮,居然还是看不清黑白的脸。
没再多言,黑白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户空屋。
路祈立刻跟上。
进到屋内,两人被真正的黑暗包围。
黑白第一句便是:“我给你发了定位。”
显然对于路祈没有去指定地点,而是站在村口招摇,男人很有意见。
路祈耸肩:“都不知道谁发的信息,就傻傻去指定地点等,太危险了。”
“定位在这里,还能是谁?”梅花鹿显而易见的轻视态度,让黑白不悦。
路祈却振振有词:“那可说不准,李倦跑了,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兽控局抓到,供出了我。”似笑非笑看向黑白,“而且自从李倦跑掉,你也失联,我以为你俩一起被逮住了呢。”
“别嬉皮笑脸。”黑白神情沉下来,“还是说,这才是你的本性?”
对于今晚的见面,黑白开始后悔。
如果当初李倦带来的路祈就是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德性,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梅花鹿却还在笑着,然而渐渐地,那笑里却多了几丝讥讽:“你们都跑了,兽控局抓着我问东问西,问我和李倦的关系,我不赔笑脸还能怎么办?跟兽控局对着干?”
黑白可不觉得路祈单单赔了笑脸。
肖阔被抓后,梅花鹿作为证人被带回了兽控局。如果这个还算合理,那么之后他返回学校没一会儿,又跟兽控局在市兽化医院里碰头,这就不是一句巧合可以解释的了。
然而男人面上未动,只顺着问:“所以你把他们骗过去了?”
“没有,”路祈搓了搓手,又哈了两口气,“我全招了。”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和梅花鹿过于坦然的姿态,让黑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全招了?”他不得不出声确认。
“嗯,”路祈看向“顶头上司”的眼神终于带上些许愧疚,“他们逼得太紧了,我扛不住。”
“……”黑白第一次遇见背叛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幸亏定力还绷得住,“你都说什么了?”
“你,李倦,读书会,”路祈说,“我知道的全招了。”
黑白点点头,眼里起了杀机:“很好。”
路祈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现在动我,你会后悔。”
黑白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哦?”
静静望着那双黑暗中危险的眼,路祈说:“他们让我当卧底。”
寒风忽然刮开空屋大门,咣当一声。
凛冽的冷气灌进来。
路祈回身把门板重...
新拉回来,用力几下,才关住。
“肖阔被抓,李倦暴露。组织的事,药的事,就算我不说,兽控局也迟早会掌握,”关好门的路祈,再次回过身来,目光冷而清醒,“但是我说了,主动权就到了我手里。”
黑白冷笑,并没有几分信:“主动当卧底吗?”
“上赶着多没意思,”路祈说,“要他们苦口婆心说服我,循循善诱打动我,才有趣。”
黑白的目光从怀疑,变成审视。
如果路祈说的都是真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兽控局特地跑去兽化医院找这小子“单独谈心”了。
然而他内心深处还是不踏实。
自李倦暴露,他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动作,今天把路祈叫出来,也是上头不允许再拖了,要抓紧评估第四大这条深耕在学生里的“线”还能否继续。李倦找了一堆小白鼠,但真正纳入组织里的学生,就路祈一个。
黑白来时,心里已经将路祈否定了八分,只等见了面,确定最后两分,除掉后患。
千算万算,没算到路祈送他这么大一个“礼物”。
“你先和兽控局坦白,现在又跟我坦白,到底想干什么?”黑白上下打量这个看不透的小子,“双面卧底?”
“没有双面,”路祈径直看进男人阴鸷的眼,“你会替害死你父母的人卖命吗?”
黑白困惑,如果他没记错,路祈的父母都是兽控局的,车祸去世。
路祈:“我的父母都是兽控局文职,一次被借调去支援行动队,因为那边催得紧,他们着急,去现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黑白表现得像第一次知道此事:“听起来,这好像是意外。”
“他们可以拒绝帮忙的。”路祈揣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握紧,“只要他们拒绝行动队,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对视良久。
黑白仅剩的怀疑,烟消云散。
因为路祈说到最后,眼里的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