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春。”程星冷冷喊她的名字,“我问你有没有去体检的原因是,我很想知道你现在是不是精神病。”
苏曼春的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朝她笑了下:“不好意思,没有哦。”
“那你也可以检查一下,你现在纯纯有病。”程星说。
“我只是要跟你结婚。”
“我已经结婚了。”
“你不爱她。”苏曼春再次笃定地说,“你当初跟她结婚,不就是为了气我吗?现在我回来了,跟她离了吧,星星。”
程星看她的眼神都从无奈变成了羡慕。
真是好羡慕这种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
如果是她自己拥有就太好了。
她一定每天跟那个狗系统发疯。
但是真可惜,她还要脸。
程星轻呼出一口气:“谁跟你说我不爱她的?”
“难道不是?”苏曼春说:“爱会变得这么快吗?那叫什么爱?”
程星:“……”
苏曼春的笃定和自信很容易让人陷入自证陷阱。
甚至程星都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变了。
幸好,程星从最开始就没走进过她的圈套。
她不是原主,不会跟她纠缠爱与不爱的问题。
程星冷声道:“闹够了吗?闹够了的话就离开吧。”
说完便往楼上走,没再回头看她。
脚步踩在台阶上,整
() 个家里鸦雀无声。
苏曼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跟她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程星。”
程星脚步微顿,回头轻蔑地看向她:“诅咒。”
苏曼春:“……?”
程星上楼的那一刻,在转角处看到了拿着一本书的姜瓷宜。
不知道她在这呆了多久,但她纤细的脖子微转,刚好和楼下苏曼春的眼神对上。
一瞬间,苏曼春都怔住。
姜瓷宜的眼神如同一块捂不化的寒冰,轻飘飘地看过来,洒下一层寒意。
苏曼春并没有过多纠缠,她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但程星已经变了。
姜瓷宜是顾家失散多年的女儿,等到顾家把她认回去,会给她无上荣光,让她成为谁都惹不起的存在。
苏曼春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只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姜瓷宜望着她的背影走远,这才转回头看向程星。
目光对视,程星朝她款款走来。
姜瓷宜捏着书页下边那角,纸张有些褶皱,指间濡湿,可她面上半分不显。
程星问她:“你都听到了?”
姜瓷宜说:“听了个大概。”
程家人陆陆续续回来,晚上是家宴,商讨之后程氏集团的走向。
程星先推着姜瓷宜回了休息间,静谧的空间内,程星说:“我没有要离婚的想法,那都是她的臆想。”
“嗯。”姜瓷宜淡淡地应了声,给她递过一块酥糖:“饿了吧?”
程星不解:“你不问我?”
“问了有结果?”姜瓷宜反问。
“会有。”程星说。
姜瓷宜说:“刚才你已经说过结果了。”
姜瓷宜的表现太淡定了,程星都不好意思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说多了反而显得她心虚。
一块酥糖下肚,程星仍旧心有惴惴。
姜瓷宜虽然没问她和苏曼春之间的事,可自从她回来之后,姜瓷宜一直都冷冷的,也没跟她多说话。
但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尤其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
程星也就忍着没说。
-
晚宴结束之后,程星开车带姜瓷宜回汀兰公馆。
车子行驶在车流之中,夜晚的江港虽然带着刚下过雨的潮气,但灯光璀璨,高耸入云的地标建筑屹立在市中心,道路两侧人来人往,看上去十分热闹。
跟车内的凄清之景不同。
程星受不了这种安静又诡异的氛围,在等红灯时打开了车载音乐。
刚好是《春庭晚》的OST,顾清枫的嗓音低沉地唱:
「落叶飘飘风雨潇潇故人归不得
来往思思归来怯怯终究是错过~」
颇有古韵的声音一秒就能将人拉进《春庭晚》那部剧里。
有了音乐,回家路上总算不那么难熬。
回去之后,程星想找个契机跟姜瓷宜把那件事说开,毕竟她俩之间现在情况有所不同。
既然之前已经跟她表明了心迹,程星就不想再跟她闹别扭。
她们之间,本就时间不多。
但是一直到回房间洗漱,程星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等她都洗漱完出来,看见姜瓷宜正躺在床上,打开投影在放《春庭晚》。
刚好是中间的一集。
受姜瓷宜的影响,程星也看了《春庭晚》。
所以一眼就看出是哪集。
恰巧是女主白月光死里逃生,回来后却发现女主正在办婚礼。
高朋满座,红绸挂满府,女主穿着嫁衣和另一人拜天地。
然而白月光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这场婚礼便没能办下去。
留下女二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程星就知道,姜瓷宜心里有结,仍没过去。
既然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时机,程星也不着急了,先从柜子里把银针拿出来消毒,然后又熟络地搬了椅子坐到床边。
不管姜瓷宜和她怎么闹别扭,按摩和扎针是不能中断的。
程星坐下之后先顺手将头发扎起来,这才掀开被子。
被子下的腿正乖巧地并着,银灰色真丝睡裤松软地垂在两条无法动弹的腿上。
程星照例将裤腿挽上去,一直到腿根才停止。
两条细长的腿白花花地晃眼,无论程星看了多少遍,还是会觉得漂亮。
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程星低敛眉眼,稳住心神,将药油在掌心搓热,这才覆在她腿上。
即便姜瓷宜的腿没有知觉,但她毕竟车祸没多久,腿部肌肤仍旧富有弹性,程星温热的手从她的大腿往下,手指摁过每一处穴位,认真又虔诚地给她按摩。
因为要一条腿一条腿地按摩,所以按着按着两条腿便会分开。
两腿中间的空隙足有一只手掌那么宽。
投影上的电视仍旧放着,顾清枫的原音听着很舒服,哪怕不看字幕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程星一路按到姜瓷宜的脚踝,穴位处用力摁着,隔一会儿松开。
姜瓷宜的眼神淡淡扫过她的手。
下一秒,程星似是有感应地抬起头,眼神对上。
程星找到了开口的契机:“你是不是生气了?”
姜瓷宜摇头,表情仍旧很冷淡。
“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程星一边按摩一边问。
“心情不好。”姜瓷宜说。
“是因为陆琪?”
“是,也不是。”
姜瓷宜仍旧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程星又问:“是因为苏曼春?”
“不是。”姜瓷宜很笃定地回答。
程星原本还挺确信的,因为换位思考,如果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人跟姜瓷宜说要和她结婚,程星一定会觉得对方有病,而
且……会很难受。
即便她现在知道剧情线是不可逆转不可更改的,未来姜瓷宜还是会和沈晴雪走在一起。
她会成为江港最耀眼的明珠,有疼宠她的爱人。
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程星。
程星也不知道自己在抱着一种什么心态和姜瓷宜相处。
逃避不是程星的性格,懦弱也不是。
她虽没能勇敢到去征服全世界,但面对自己的内心还是能做到的。
无非是喜欢姜瓷宜,想和姜瓷宜在一起。
她纠结过也挣扎过,最终还是决定尊从自己的内心。
她不敢去想和姜瓷宜的未来,所以只想当下,只要当下自己快乐,姜瓷宜快乐。
她可以带给姜瓷宜温暖和爱,能让不信任别人的姜瓷宜适当放下戒备,能让她忘却之前受过的苦难,能稍微治愈她一点点。
程星就心满意足。
至于之后该如何,程星想不通,想不透,也不敢想透。
她只知道,如果所有的事情因为害怕结束而不去开始,那么会很遗憾。
往前走是遗憾,往后退还是遗憾,那不如体验一把。
就当是短暂地谈了一场恋爱。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程星想让姜瓷宜快乐。
比所有人都想。
如果要赢得一场游戏是要入戏的话,程星现在势必能成为赢家。
因为她是最入戏的那个。
可现在姜瓷宜否认了。
依照程星对姜瓷宜的了解,她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尤其在程星面前。
所以她是真的没生气。
那她为什么不生气?
程星的思维下意识有所偏移,却及时拉了回来。
可能是姜瓷宜不爱在这种事情上生气。
“阿瓷。”程星声音有些闷,完全没了在苏曼春面前的气势,“你为什么不气这件事?如果苏曼春硬要跟你抢我呢?”
“抢哪个你?”姜瓷宜问。
程星一怔,错愕地看向她。
“现在的我。”程星回答。
姜瓷宜太聪明了,她可以理智地捋清时间线,然后精准地问出关键点。
“那你会被抢走吗?”姜瓷宜又问。
程星:“当然不会。”
“以前的你会。”姜瓷宜说:“这就是差别。所以我没必要为这件事生气。”
程星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给刺激到,下意识就问:“如果现在的我也可能会被她抢走呢?”
“能被抢走的就不是我的,那我们就离婚。”姜瓷宜态度很坚定。
“……”
不知为何,程星的心忽然钝痛一下。
就像是有人拿个小椎子在心上敲了下。
心里顿时酸酸涩涩的。
程星换了另一条腿给她按摩,不再说话了。
姜瓷宜也关
了投影。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掌心摩擦过肌肤的细微声响。
程星给姜瓷宜按摩完之后又飞速扎了针,期间两人谁都没说完。
平日这会儿为了给姜瓷宜放松心情,同时也为了跟她更亲近一些,程星都会没话找话地跟她聊会儿。
但今晚,程星没了心情。
等到拔掉银针之后,程星又将她的睡裤放下来,去盥洗间洗了手,这才回到房间。
一如既往,房间已经暗下来,只剩了姜瓷宜床头那盏灯。
姜瓷宜平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腹部,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程星知道,她睡着时的呼吸并非如此。
程星掀开一角上了床,也学她的样子平躺着,调整了几次呼吸,想着再跟姜瓷宜说些什么。
但忙碌了一天,手腕有些酸胀,脑子也有些混沌,躺在那儿几个呼吸就已经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有人靠近她,她的手被人握住。
程星恍然惊醒,发现姜瓷宜躺在她身侧。
这张床足够大,而程星原本躺在最边缘处,两人中间隔着起码两个人平躺的地方,但此刻姜瓷宜紧紧靠在她身边。
不过她是滚过来的,被子被她压了一层在下边。
程星舔了舔唇,欲言又止。
“我没有生气。”姜瓷宜主动说:“我只是,有点难过。”
程星错愕:“嗯?”
印象中,这似乎是姜瓷宜第一次跟她说难过这个词。
姜瓷宜比她想象中的更不好接近。
起初程星还以为只要对她好就行,后来发现姜瓷宜其实对人很防备。
她看什么都看得清楚透彻,所以不需要人安慰,也不需要人关心。
看上去强大到坚不可摧。
事实上,她比谁都心软,比谁都脆弱。
可她从来不会说。
她最会装出一副不在意,无所谓的冷淡模样,用那双清冷的眼睛遮盖住一切。
每次程星去哄她开心,去逗她的时候都装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她现在主动说自己有些难过。
程星还想问,姜瓷宜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软软的掌心掠过她的唇,带着几分凉意。
程星的喉咙发紧,身体不自觉跟着热起来,就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姜瓷宜却没看她,见她知晓了自己的意思之后,便将手放下手。
掌心覆在她手腕上,手指像是在弹钢琴一样给她手腕按摩,声音也压得很低。
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是她们这个姿势,很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我只是难过,在她过来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勇气跟她说,你的妻子是我,你该是我的。”姜瓷宜说:“我没有那么确信,你是爱我的。”
程星低下头,也只能看见姜瓷宜乌黑的头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问我如果你被抢
走怎么办?”姜瓷宜顿了顿:“我想我没办法。我只能任你被抢走,因为只有你愿意才会被抢走。”
“如果我不愿意呢?”程星问。
“那如果我被抢走呢?你会去把我抢回来吗?”姜瓷宜问。
程星顿住,没了答案。
应该是不会的。
这个问题好似就不该在她们之间存在。
程星闭了闭眼,伸手抱住她,“我希望你可以把我抢回来,因为我现在是你的。”
姜瓷宜的脑袋埋在她颈间,“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程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了她和姜瓷宜的未来。
那虚无缥缈的,本不该存在的,却因为她动了心出现的未来。
很久很久,久到程星都感觉自己怀里的人要睡着了。
程星才低声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把你抢回来的。”
姜瓷宜的手指戳着她的心口,一字一顿道:“以什么身份?”
这是个很深刻的问题。
看起来只有五个字,但程星知道,姜瓷宜是在问自己要答案。
要这段时间的答案。
她们每天躺在同一张床上,她每天会撩起她的睡裤,偶尔会吻她的额头,她们还会在沉溺于欲望之时亲吻对方。
在长吻之后会遏制不住欲望,好像只剩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可她们都装傻了。
姜瓷宜大抵还不敢完全信她,而她不敢给姜瓷宜许诺未来。
只是现在,姜瓷宜不想装傻了。
所以姜瓷宜戳着她的心口问——以什么身份?
换言之——你是我的什么人?
姜瓷宜一直都很清醒,她在区分现在的程星和以前的程星。
以前姜瓷宜觉得,不管是不是有区别,她都不会沉溺其中。
在约定时间结束之后,她会很潇洒地离婚。
可今天她坐在那张暗流涌动的桌上,会不自觉将自己跟程星连在一起。
她们似乎就是一个整体。
会因为她的话而产生勇气,坐得板正去回望陆琪。
也会在坐在转角处看见苏曼春而捏紧轮椅把手。
甚至没敢出面,只安安静静地看着。
因为她没有身份,她不敢出去说,“你怎么知道她不爱我?”
姜瓷宜在那一刻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说:“你沦陷了,姜瓷宜。”
而此刻,程星沉默了很久。
姜瓷宜便安静地等着,呼吸都变得迟缓。
程星闭上眼,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很郑重地说:“是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