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榻上的萧骋拢好衣襟，脸色苍白与里衣几乎一色，他面色阴沉如水冷讽了一声：“倒不是我自己不心疼自己的身体……”

明明是，有人半点都不在意他，半点都不在意他痛不痛。

萧骋想到楚瑜这些日子里看着自己的眼神，便觉得从心脏到指尖都痛了，是啊，比起自己因为他一点伤一点痛便皱眉心疼，楚瑜其实半点不在意他。

这个事实让他烦躁愤怒不已，可是随后而来的却是不由地陷入更深的怀疑。

楚瑜爱他吗？

若是以前，这个问题他根本不会有半分怀疑，可是现在，竟然隐隐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楚瑜也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甚至为了他不去动后宫任何一个人，连子嗣都能不要。

可是，为何他又能对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多伤人的话。

萧骋问：“陛下今日怎么样了？”

太医听他这么问，便回道：“好多了，慢慢地也可以用些清淡的饭食了，倒是侯爷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便不把这伤当回事。说起来，侯爷的伤位置倒是比陛下还要凶险几分。”

萧骋不愿听他说这些，便很快打断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太医便也不再多留，应声退下了。

萧骋想到这里，思索片刻之后，还是起身穿上了外袍。...

*

楚瑜披着外袍靠在床榻上，对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楚珞道：“皇兄似乎不太做得来这些事？”

正在喂药的楚珞听了他这冷冷的一问话，手中的汤匙一抖，棕褐色的药汁溢出来一些，但是他仍然稳住了手将药汁喂到楚瑜的唇边。

楚瑜张唇喝了，倒是四喜在一旁看着心中起火，这人喂个药都喂不好，这好好的一碗汤药都快洒了小一半了。

勉强喂完了一碗药，旁边端着漆盘的下人上前一步，楚珞将药碗放下，又拿起巾帕为楚瑜擦了擦嘴角，可他放下巾帕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

“这样够了吧，你……”楚珞看向他，眼眶发红。

“不够。”楚瑜看向他，轻声说道：“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现在作何感受？”

楚珞对上他的视线，想到因他而死的宋盏和萧嫣还有被他欺骗伤害至此的萧骋，一向怯懦的心突然生出了一些勇气：“宋大哥和萧嫣姐姐都被你害死了，你难道连他们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你若是恨我，什么都冲着我来便好了。他们有什么错，子川哥哥又有什么错，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利用他？”

“哦，皇兄说为什么呢？他们落到这样的地步都是因为谁呢？”楚瑜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落到这般地步，可都是皇兄你害的啊。”

“不，明明是你，是你！”楚珞脸色苍白下去，怒视着楚瑜反驳道。

“但今天，我倒是有办法让皇兄为自己犯下的错好好赎罪。”

他话音刚落，四喜便示意身后的下人上前来按住他，楚珞两腿被人一压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他咬紧牙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两只手被人反剪在身后，即使他用尽了力气脖子都涨红了也不能挣动分毫。

楚珞便抬起眼看向楚瑜，克制着声音不颤抖出声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惧色。

“你想干什么？”

两个下人抬进来两个烧着红炭的炉子，上面有一根铁如意斜放在炉子里，一端已经被炭火烧到通红。逼得近了，楚珞几乎能感受到那火焰扑脸带来的滚烫温度。

终于意识到楚瑜这是要做什么的楚珞，脸色这才终于一点点苍白下来。

四喜扶着楚瑜从床上走下来坐到榻前。

楚瑜盯着他强自克制仍然流露出惧意的脸色，微微笑了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拿起了那只已经烧红的铁如意。

“陛下小心些。”四喜提醒道，看向楚珞的目光中全是轻蔑和不屑。

“皇兄猜猜，这上面是什么字？”楚瑜低声问道：“皇兄应当猜不出来，毕竟这种烙刑只有主人对付最不听话的奴仆才会用到，皇兄这般金尊玉贵，怕是见都没见过这种腌臜玩意。”

他神情平淡脸色温和，可是说出的话却格外让人胆寒，楚珞平时软弱，这个时候反倒不哭了，他颤抖着声音道：“只要你肯放了朝儿，你……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不用着急。”楚瑜慢慢走到他面前，说：“朕可不是让皇兄做选择。”

“看看这上面是什么字？看清楚了，待会儿留在哪里好呢？”楚瑜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将烧红的铁如意从楚珞身前各个部位一一掠过。

“背上？”

“胸前？”

“还是皇兄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楚珞已经彻底看清楚那铁如意上的字，赫然是一个反刻的“贱”字。他想要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忍不住眼睫颤抖了一下，他想着不要在这人面前露出丝毫的惧意，可是嘴唇却仍然止不住地颤抖。

“楚亭，你会遭报应的。”楚珞从齿缝中落下这个字，挣扎着嘶声道：“你会遭报应的！”...

楚瑜却冷哼一声，道：“反抗？……把他的衣服给朕扒了！”

那些下人到了这一步却是已经不敢了。

“还不快点？”

楚珞不断挣扎，却很快还是被人生生扒下了衣服按倒在了地上。

楚珞不断挣扎，他一张脸被按在地上，侧过脸看着楚瑜哭喊着：“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你不如杀了我吧！”

楚瑜低头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解气，然而不知道楚珞究竟是哪里来的一股狠劲，竟然挣脱了其中一个按着他的人，猛地朝着楚瑜的方向撞了过来。

——

皮肉烫上烧红的铁块，发出令人心惊的滋滋声，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酸香味，令人作呕。

“啊———”

凄厉的叫声响起，楚珞痛到发了狠，两个大汉都快几乎控制不住。

四喜扶住了楚瑜，怒斥道：“还不将人按好，冲撞了陛下你们担当得起吗？”

楚珞很快就被重新制住，楚瑜眼里也多了点不耐烦的怒意：“皇兄真是不乖，这个字都没有烫好，得再来一次了。”

刚才那一下烫在了肩膀上，有一半被衣料阻隔，字浅了一些。

大片的脊背裸露在外，楚珞眼眶已经彻底发红，他下齿被咬到鲜血淋漓，发丝凌乱，冷汗布满额头。

“这次按好了，可不许再乱动了。”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啊！”

然而几乎是同时，便听到门口有惶恐的声音响起：“侯爷——”

门被用力推开，光线瞬间涌入昏暗的房间，萧骋从楚瑜手上烧得通红的铁如意略过，再落到衣衫不整的楚珞以及他肩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冷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两名下人听到萧骋的声音被吓得浑身一颤，腿一软就跪下了。

楚瑜见状冷笑一声：“可真是昭阳侯的好奴才，朕的话是半点都不听了？”

萧骋见楚珞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眉目一凛，走过去将外袍解下来覆在了他的身上，楚珞抬起泪湿的眼睫，攥紧萧骋的袖袍：“求你——杀了我吧。”

萧骋侧头道：“快去请大夫。”

楚瑜眉头一挑，看了萧骋和被他护在怀里的楚珞一眼。

冷笑一声说道：“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可真是刺眼又熟悉啊。”

“萧骋，朕自知动不了你。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若是还想要保住宋朝的命，就乖乖把他给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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