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冰面上豁开了一个大洞, 洞边坐着个子高挑的人,哪怕他们裹着厚厚的兽皮袍子,也能看出他们身材颀长, 仪态不凡。
白芜像老农一样,将双手袖在袖筒里, 弓着腰坐在板凳上,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冰洞。
四根鱼竿架在冰洞前面, 长长的鱼线垂在洞里,水面还时不时冒出个泡泡, 那是鱼在吃打窝的诱饵。
太阳悬挂在天空, 灿烂的阳光洒下来, 给一切镀上一层明黄的色彩, 苍蓝的山在阳光下都显出了几分娇艳。
白芜眯着眼睛在阳光下打瞌睡。
南遥就坐在他旁边, 看到哪根鱼竿动了,便麻利地将鱼竿提起来。
他们冰冻的洞口开得挺大,吸引了许多鱼过来呼吸。
许是冬季本来就缺少食物,这些鱼游到鱼钩附近,纷纷拿嘴去试探鱼饵。试探着,就有鱼不断地咬钩。
南遥手腕一抖, 飞快地提起一根鱼竿,鱼钩上面往往吊着一条肥硕的大鱼。
大鱼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拉出了水面,厚厚的身子在空中扭动着,“啪”一声摔在冰面上,还会跳动几下。
每当这时, 守在不远处的两只大狼, 便会按捺不住的小碎步动着爪子, 鼻腔里发出嘤嘤的声音,对跳动的鱼充满了渴望。
南遥伸手取下鱼,用手臂衡量了一下。
比手臂还长的大鱼,他会放在旁边等它自然冻硬,比手臂短的小鱼则扔给两只大狼。两只大狼能不能吃到鱼,纯看双方的运气。
白芜每回听到鱼出水的声音,就会撩起眼皮子看一眼。
要不是鱼特别大,或者肉质特别鲜美,他便又闭上眼睛,在阳光下打着瞌睡。
他们坐在避风的地方,基本一丝风都吹不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白芜半睡半醒地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
等他彻底清醒,转头看旁边发现南遥钓上来的鱼已经堆成了小山。
“这鱼真肥!”白芜拿起一条鱼,放在手中打量。
鱼的身子已经被冻硬了,鱼眼还清澈,白芜拿在手中沉颠颠,看见鱼肚子发鼓,肚皮发黄,看起来就非常肥美。
南遥问:“这鱼要怎么吃?回去炖着吃?”
“炖着吃多没创意啊,家里不是还有很多兽油吗?等回去我们把鱼斩成块,裹上面粉炸酥了,蘸着酱吃。”
白芜说着,自己几乎立时就馋了起来。
肥美的鱼肉剁成大块,裹上加有胡椒的面糊,放到鱼锅里炸得外酥里嫩,趁热把鱼肉盛出来,沾上蒜蓉辣酱,往嘴里一塞——那滋味绝了!
白芜几乎可以听见酥脆的声音和尝到鲜美的肉汁,他眯着眼睛畅想,吃完鱼肉,再来一口热热的甜酒酿……
白芜伸手抹了一下嘴巴,推着南遥,“不说了,我们早点回去,再晚太阳快要下山了。”
“哪里就至于日落?”南遥笑,还是拿过背筐,把鱼一条条塞进背筐里。
两只大狼趴在远处的枯草上晒太阳,阳光照在它们素白的毛发上,让毛发的末端闪着微光。
哪怕隔得挺远,白芜也能看见它们鼓鼓的肚子。
看来它们今天的收获也不小。
白芜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喊着两只大狼的名字,呼唤它们过来。
吃饱了而又没睡醒的大狼听他喊了两三遍,才懒洋洋地站起来,原地抖了抖毛发,悠然自得地迈着步子来到他们前面。
白芜给它们套上雪橇,“走,回去啦。”
“嗷呜——”
两只大狼小碎步跑动着,它们已经习惯了拉雪橇,拉得比早上要好一些。
白芜和南遥站在雪橇上,也很悠闲。
他们一回到家,白芜迫不及待地挑了两三条鲜美的大鱼钻进厨房,他要炸鱼块吃。
岸在家里坐了一天,噔噔跑出来,脑袋探进厨房,冲白芜和南遥喊:“我玩你们那个雪橇了啊。”
他等着玩雪橇等了一天了。
“你尽管玩。”白芜抬头抽空说了一句,“玩坏了也不要紧,我们会做新的。”
岸得到他这句话,高兴地拉着简易的雪橇,招呼两只小狼跑到边上玩去了。
新鲜的鱼裹了面粉炸出来呈一种淡黄色,摆在黑陶盘里,光那个摆盘就让人很有食欲。
白芜还特地在旁边配上了黑褐色的咬嘴果酱和灰绿色的韭菜花酱,使得餐桌上的颜色更加丰富。
川和墨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他摆放在桌上的丰盛食物。
川问:“今天晚上除了鱼还要做别的菜吗?”
“再来盘凉拌肥肥草,我们需要补充一点东西。”白芜端着肥肥草出来,又冲山下面喊,“哥,回来吃饭了,饭要凉了!”
岸的声音从下面远远传上来,“这就来——”
岸带着两只大狼三两步跑上来,把玩得有些破烂的雪橇放在旁边,洗着手问:“这雪橇真好玩,我能带去部落里和伙伴们一起玩吗?”
白芜:“只要你不嫌冷。”
岸吸吸鼻子,“多穿一点就不冷,感觉还能忍受。”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边吃饭。
白芜拿起炸鱼块,蘸着咬嘴果酱咬了一口,霎时,鱼肉特有的鲜美和炸物的酥脆以及咬嘴果酱的咸辣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席卷了他的味蕾。
他眯起眼睛,愉悦地享受这顿难得的美食。
大家对炸鱼块都很满意,他们要趁着食物还温热,将饭尽快吃完。
吃饱喝足,白芜拿茶叶去厨房泡了一壶滚烫的茶出来。
今天吃得有点油,他们需要茶叶解腻。
他们家已经喝了一年茶,每个人都从对茶叶的不适应,到已经习惯了喝茶。
哪怕白芜这种敏|感的体质,现在喝完茶也不会睡不着,相反,喝一壶茶解腻去腥,他晚上还能睡得更香。
茶没有油烟,也没有浓厚的气味,自然不需要在外面喝。
他们端着茶,将阵地转移到房间。
火炕烧起来后,房间暖和得很,他们总算不用穿着厚重的衣服行动。
白芜将最外面那件兽皮袍子脱下来,喟叹一声,“还是穿少一点比较舒服,穿多了,动一动都费劲。”
“过完这一段时间就好。”川将他赶到炕上,“你们先暖一暖。”
“亚父,你们还要织袜子啊?”
“多织一些,放着也不会坏。”
他
们家现在所穿的衣物基本全是手工制品,只能靠着人工一点点制作出来,这个制作过程耗时非常长。
哪怕部落里最灵巧的亚兽人,想要织一双袜子出来,也得花费三五天时间。
白芜家五口人,起码需要十双袜子,光织袜子所耗费的时间就特别长,更别说还有围巾、毛衣、手袜等制品。
他们把整个冬天耗费在这些东西上,时间都不会太宽裕,更别提他们还需要为下一个冬天准备。
总之,冬天虽然不用出去打猎和采集,但他们绝不至于闲得无所事事。
无论打牌还是其他娱乐,他们都只能抽空玩。相比起打发时间,这些游戏更主要的功能是放松身心,要不然一年忙到头,日子过得一点甜头都没有,很容易让人抑郁。
白芜手比较笨,制作各种织物时,手脚尤其不协调。
他在家做的最多工作是纺线,连南遥能拿上木针,织几针围巾,他却不太行。
这天,白芜窝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纺线。
屋子里实在太温暖,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杂音,加上手上的工作十分单调,白芜干着干着,脑袋便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坐在炕上打起了瞌睡。
川看他这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困了你就睡一会儿。”
“好哦。”白芜揉了揉眼睛,身子向下钻到被窝里去了,他扯了扯被子,让被子盖到肩上,“亚父你等会再喊我。”
被窝又软又暖,像一朵云一样,拖住他的身体。他窝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困意上来,他的呼吸声很快就均匀了起来。
在没有睡前运动的日子里,白芜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香。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睡得特别香,特别舒服。
等被拍醒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南遥俊美的脸庞,又看了看黑乎乎的窗外,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南遥抬手轻轻摸了他脸颊一下,“睡傻了?”
“还没有。”白芜抓住他的手,身子重新往被窝里钻了钻,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哈欠连天地开口,“你困不困,上来陪我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