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遥手里的材料特别多, 他们家用来做牌匾的那块木头由他从旧窝里面扒拉出来。
这块木头颜色偏红,质地坚硬,入手沉重, 叩起来铿然作响,闻着还有股好闻的木料味, 一看就是一块好木头。
白芜双手撑着膝盖,半弯着腰站在南遥身边盯着这块木头半天,“这块木头要是挂到我们商店外面, 估计能直接挂到把我们送走。”
“胡说什么?”南遥用兽皮的边角料将这块木头细细擦干净, 又打量上面的纹路, “这块木头还是上任祭司留下的产物,涂过油, 防虫防蛀, 不用再处理。”
“那我们在上面雕刻文字?要找人吗?”
白芜听着他的眼睛,诚实地说道, “我不会雕刻,控制力不行,对雕刻也没什么经验,要是让我来, 就算雕出来, 也会很丑。”
“我会。你先画出图样。”
白芜眨眨眼睛,盯着他,“我是直接在木头上面画图,还是怎么样?”
南遥站起来,俯身亲了他一下, “直接用炭笔画, 不行擦掉重来。”
“行, 我这就去拿碳。”
他们早商量好了牌匾上要画的图样。
主体用白芜上辈子使用的古汉字为底,变一变,变成简笔画的样式,其中“鸟”字写大一点,真画一只鸟出来。
白芜去拿了炭笔过来,蹲在木板前描画,南遥则去磨他雕刻要用的刀。
他平时会磨一些骨笛,有两把金属刻刀,都是斜的刀口,和普通的刀并不一样,现在磨了磨,刻刀乌黑发亮,很是锋利。
白芜见他磨好刀走了回来,将画好了草图的木板转了个方向给他看,“这个怎么样?”
南遥端详木板。
木板上有三个笔画稍显复杂的大字和一只活灵活现的简笔小鸟,这块木板看着很像艺术品,往门上面一挂,想必会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南遥品评片刻,点头:“不错。”
“那你雕刻,雕刻好我再往里面填碳粉,将它描黑。”
“好。”
南遥端正地坐在木板后面,开始雕刻。
白芜蹲在他旁边也没走,就看着他一点点刻画。
南遥的手很长,刻刀在他的手里,像他延伸出去的手,刻起坚硬的木板来如同雕刻豆腐一样,轻轻一划下去,就刨起了木花。
看他干活,简直是一种享受。
牌匾并不难刻,南遥大概用了两天,把牌匾雕刻好,顺便修了一下牌匾的边角。
牌匾的图案凹了下去,白芜将木炭磨成细腻的碳粉,把“族商店”三个字填上,“鸟”字他用石灰填的。
这一块牌匾底色发红,字体有白有黑,看起来很是醒目。
等牌匾做好后,一家人围在牌匾前,都露出了惊叹的目光。
川摸了摸牌匾,“也就你们才想得出这样的东西。”
白芜眉毛一挑,“好看吧?”
岸推了推他,“别说了,快快快,把牌匾挂上去看看。”
这块牌匾比较重,墨去搬了梯子过来,一家人在门框上方钉了钉子,慢慢将牌匾挂上去,挂在正中央。
“好像很正了?”白芜站在门框前面,叉着腰问家人。
...
南遥抬头看了眼,点头,“正了。”
他们这边的牌匾做好,货架也做得差不多了。
这主要得益于各个部落都存有大量的木板,他们将木板换回来,用钉子钉上,就是一架很不错的货架。
货架原本在后院,这天一大早,南遥起来,感觉了下空气对白芜说道:“明天可能会下雨。”
“雨?不是下雪吗?”
“应该是雨,顶多带一点雨夹雪,不至于下雪。”
“那我们得赶紧把外面的工具都收回屋里去,被雨淋了就糟糕了。”白芜一骨碌爬起来,“尤其外面的肥皂,先收到杂物间里。”
“都可以把货架也搬进去里面,反正这两天都要搬。”
他们这阵子在准备商品,晾在屋外面的东西很多,杂七杂八的,收拾起来也不容易。
岸一边收拾,一边看着天空上的云翳,“这次的云这么厚,估计雨要下好几天,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开商店?”
“那当然。”白芜回道,“消息都传出去了,现在长腿族那边多半都已经知道我们要开店的事,临时改换时间,他们要是如约而来,却扑一个空,多不好。”
岸嘟囔:“下雨肯定没有天晴热闹。”
南遥道:“没关系,春雨下不大。”
要下雨,他们想抓紧时间把该做的活都干完,当天一直干到深夜。
劳累了一天,白芜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回去洗了个澡,他倒在床上,抱着暖和的棉被滚到南遥怀里,闭着眼睛说道:“明天不要叫我起床吃饭,我想睡到自然醒。”
“知道,睡吧。”
白芜做了一|夜美梦,梦见他们的商店开起来后广受好评,客人络绎不绝,连远在大陆另一头的兽人们都赶过来看热闹。
在这个美梦中,他睡得格外熟,哪怕睡熟了,嘴角也一直挂着微笑。
谁知他还没有起床,就感觉到一个人一直在推他,“芜,醒醒,出事了——”
白芜眉头一皱,裹着被子往另一边滚,试图躲开这个耳熟的杂音。
没想到他刚清净片刻,那个声音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真的出事了,牌匾坏了,后天可就要开店了……”
白芜勉强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他哥的脸就在眼前,哑着嗓子道:“什么坏了?”
“牌匾!你画的图全花了,上面还滴水,哎,你别闭眼睛,赶紧下去看看啊。”
“我好困啊。”白芜困得像在游泳,只听他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边,像隔着一层水波,晃晃悠悠的,听是听见了,却无法思考。
岸伸手拉着他的手腕,直接拉着他坐起来,“别睡了,我给你拿衣服,你赶紧穿上,我们下去啊。”
“南遥呢?”
“没看见,可能带南风白雪下去收鱼笼了。我刚找他也没找到。”
白芜被他哥挖起来,穿上外衣后,整个人才清醒了些。
他晃了晃脑袋,“你刚说什么?牌匾怎么了?”
“被雨弄坏了,你们画的图全花了。”
“啊?”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特别丑!”
白芜这下不困了,他感觉趿上鞋子,“那我下去看看。”
他一出门,便看见外面烟雨蒙蒙,全世界像都浸在水中,山雾起得很...
大,雾气绵延,从这边到那边,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朦胧,朦胧中又带着水润的绿意。
他深呼吸一口,充沛的水汽直接吸入肺腑,又冷又润,让他神清气爽,那点残存的困意彻底不见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是牛毛细雨!这雨下多久了?”
“我哪知道?我一起床,雨就已经在下了。别管雨下了多久,我们赶紧下去看看,你看一眼就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
白芜见他哥着急,不敢多耽搁,两人很快回到下面的家里。
白芜站在店前面,盯着门框上面的牌匾。
牌匾确实花了,除了石灰画的那只鸟外,其他三个字都不成样子。
可能碳粉不够细腻,被水汽一扑,凝结成块,还往下滴,乌蒙蒙的,显得有点丑。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岸追求完美,要是站远了看,其实还看得过去。
白芜抱臂站在门前,沉思不语。
岸一推他,“现在怎么办?要重新做一块牌匾吗?”
“那倒不必。碳粉比较容易洗干净,重新上色就行。”雨丝飘在他头顶上,让他的头发和衣服变得有点潮,他一回头,眉眼似乎也格外水灵,“我在想用什么上色。”
“你想到办法吗?”
“算想到了,我们制点墨就好。”白芜轻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偷懒,之前把墨弄出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墨是什么?”
白芜说“墨”的时候,用的是华夏语,和他们父亲名字的音调并不一样,岸完全没听清。
“跟碳粉类似的东西,哥,你帮我把家里不用的碗碟全都擦干净拿出来,我有用。”
“你呢?”
“我去拿秋油和棉线。”
白芜对墨并不陌生,写过毛笔字的人都对墨不陌生,他在书上和游戏中都接触过墨的制作方法,甚至从墨的名字上也可以窥见一二,比如一款墨叫“松烟墨”。
很多墨由烟灰所制,要是没有烟灰,也有人会退而求其次用锅灰,锅灰刮下来,调入水磨匀,就是简易的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