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让他亲手杀了慕容翡。
“殿下已经生出獠牙,且不说他如今形态像是记载的人形九阶妖兽,他人如今在东宫……”
“主城设内城,我们将妖邪全部隔绝在外,才有如今的短暂安宁,若是内城邪咒蔓延,那么我们姑苏便是不攻自破,会沦为遲落城那般的下场。”
“公子三思,如今人族危矣,何以小情小爱撼以大局?”
林似锦与
下属不欢而散,他前往东宫,如今东宫已经变得荒无人烟,原本不知时尚且有人侍奉左右,邪咒传出来之后,人人自危,东宫门可罗雀。
只剩下春雨还在,日日为小殿下煎药做膳食,可惜殿下如今已经吃不得那些熟食。
春雨见了林似锦,未曾说什么,天灾蔓延时,有实力的人才有话语权,所谓的王权帝相,顷刻之间便分崩离析,他们如今不过是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殿中林似锦未曾命人来打扫,如今有些荒芜,他踏入殿中,看到了被锁链束缚的人。
邪咒压制了慕容翡的病骨,让他变得健康,同时正在逐渐地吞噬他的神智,那双眼眸变得冰冷充满兽性,看他时逐渐地失去了温度。
慕容翡时常不清醒,现在不清醒时还有人性,只是变得喜怒无常,暴怒肆为,对他的占有欲达到了顶点。
他方踏入正殿,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慕容翡到了他面前,眼里泛着流飒一般的绯红,将他抵在门框边,嗓音冷冷。
“去哪了。”
林似锦在外冷心冷情,在慕容翡这里却崩不住,什么都会跟慕容翡说,受了委屈会放大千倍百倍,此时扑进慕容翡怀里,眼泪立刻便涌了出来。
他不说话,慕容翡只是抱着他,指尖扶着他的腰,用生出来倒刺的舌去笨拙地舔掉他的眼泪,用獠牙去一点点地啃噬他的脖颈。
慕容翡嗓音略低,发现舔不干净,用掌心去抹他的眼泪,“哭什么,孤从未怪过你。”
闻言心里更加堵得慌,闷得他喘不过气来,林似锦还抱着人,没一会便被托了起来,慕容翡抱着他到了茶几边,把他放上去,然后给他看自己做的东西。
那是一对眼珠子,按照慕容翡的眼睛做的,慕容翡亲手雕刻,看起来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人眼。
林似锦的手腕被握住,慕容翡握着他的手腕去碰眼珠子,他碰上去,仿佛还有温度。
眼珠子还会随着灵力的细微变化而转来转去,像是真的一样。
林似锦看着眼珠子,他被吸引注意,被慕容翡抱在怀里,慕容翡用唇角碰碰他的眼皮,把眼珠子塞进他的手心。
“给我?”林似锦嗓音还有些沙哑,握着眼珠子没有松开。
慕容翡又把眼珠子拿走了,“还未做完。”
他们晚上是睡在一起的,林似锦不在乎东宫空荡冷清,他在慕容翡怀里汲取温度,也不在乎枕边的人可能会变成妖邪咬碎他的脖颈。
甚至在想,若真是那般也好,他也能与小殿下死在一起。
然而他的小殿下把舌头咬烂了也舍不得碰他一下,只会紧紧地将他禁锢在怀里,去磨蹭他的后颈,在那里留下浅浅的牙印。
“小锦,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可知晓应当如何。”
慕容翡嗓音低了些许,指尖碰着青年的容颜,难得在他怀里居然还能睡这么安生,明明人就在眼前,距离却又仿佛可望不可及。
他凑过去用唇角碰了碰青年的耳尖,像是他无数次做的那般。
“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林似锦眼睫颤了颤,他握紧慕容翡的指
尖,听到小殿下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在慕容翡怀里缩了缩,整个钻进慕容翡怀里不愿意放开。
他隔三差五地都会来东宫一趟,有时带东西过来,和他的小殿下一起做东西,有时小殿下会发疯咬他,只敢轻轻地咬,在他身上咬的都是牙印,像是做标记一般。
被他训斥之后又去反省,他的小殿下每日在东宫里做自己的东西,人偶终于在冬天做成了。
那是一具与慕容翡一模一样的人偶,只不过头发变成了墨色,人偶慕容翡拥有小殿下之前完美的容颜,没有小殿下的天生病骨、身体健康完整。
那一日是上元节,慕容翡雕刻完了人偶,和林似锦一起做了花灯,他戴着锁链出门去放了灯,又亲自为林似锦做了一碗红豆粥。
难得一晚上都是清醒的,人走时,慕容翡一直在长门宫处看着,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
有时候慕容翡在想,若是他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会不会他能和林似锦能够走的长远一些。
转而又在想,他所经受的苦难其实不算什么,他情愿多受一些苦,希望所有的不幸都落在他身上,林似锦能够此生平安喜乐。
这辈子遇见已经是前世积攒的福分,他仍贪心……希望下辈子还能够遇见。
慕容翡换上了冬日里的那一身狐裘,像是他们初遇那一日,那日他不过是在窗前匆匆一瞥。
少年在他殿外跪着,看他一眼便脸红地不知所以,会小心翼翼地唤他殿下,睡着时扯着他的衣角不愿意松开。
如今春日已尽,他与少年也走向别离。
……
时元和一月,慕容翡自刎于东宫。死时怀里抱着一沓信件,落笔俱是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