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什么呢?”谢玟收回手,“你的男宠吗?”
萧玄谦抓住他的手指,非要跟他十指相扣,硬是插进了他的指缝里,然后拙劣地哄道:“老师就是老师,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萧九,”谢玟道,“少来这套,不许杀人,你听到了吗?”
他说的“不许杀人”,根本就是在说“不许杀周勉”。萧玄谦唇边的弧度慢慢地落回来,抿直成一条线,他的瞳孔幽深冰冷,那种喷薄无所安置的嫉妒和占有欲像浪潮一样涌上来,冲刷着他的理智。
萧玄谦沉甸甸地吸了口气,他低下头,沿着对方手腕上那道深刻的咬痕,克制地舔了舔这截手腕。
他没有回答知不知道,只剩下手腕上的铃铛细细碎碎地响,声音倒是挺轻的,并不影响睡眠。
在无限的寂静之中,萧玄谦像是煎熬似的等到老师再次睡着——马车和殿内的熏香都具有强烈安神催眠的气息,这些都对他不管用,也对常年伺候的近侍们没多大反应,但谢玟刚一接触,自然会受到熏香的影响,感觉到困意难挡。
最好的安神药和催眠香,都比不过谢玟在他榻上这件事带来的安心感。萧玄谦那种空洞的、难以琢磨的感觉终于告一段落,他找回了自己的药,就算是坐在旁边看到天亮,也只会在心里一点点蔓延滋生出高兴的情绪。
他不睡觉,崔盛也一夜无眠。大太监到了天明伺候皇帝更衣时,才忍不住悄悄问道:“陛下,那个清雨殿里的……”
周勉派来的手下。萧玄谦眼皮一跳,道:“让他过来伺候老师。”
崔盛愣了一愣。
“杀了他,怀玉会不高兴的。”萧玄谦平静地换了一个称呼,对谢玟的那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会心软,会受制于人,只要我攥紧权力、控制住他身边
的人,就能把他留在我身边,永远……永远,没有第二次生离。”
第17章
萧玄谦迟疑了一瞬,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衣衫不知道让他挂在了哪里。
这两年有谢玟照料,虽然依旧说不上有什么地位,但起码少去了许多打骂和伤口淤痕。他的身躯矫健漂亮,骨骼上依附着流畅的肌肉,衣衫单薄时就更显出少年人抽条的迅速了。
谢玟被他抱着,轻轻地道:“长大了不少。”
“是有您才长大的。”萧玄谦回答。
“生你者父母,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谢玟抬起头,他这时候真觉得萧九哪里都很好,坚韧不拔、赤诚一片,因为那么点感性的浪漫,他偏爱这样的有情人,“中秋宫宴,还是抱病不去?”
“我的心也不在那里。”
“你的心在老师这儿,我知道。”谢玟说的是尊敬担忧之心,此刻他还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毫无预感,“明年,这帮狗奴才都要磕头请你去。”
他真心实意为萧玄谦谋划:“岁末之时,军饷大案必然要结,六皇子跟庄妃正紧张这一宗,这回让他们犯到我手里。咳……”
萧玄谦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唇。少年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一股别样眷恋似的道:“待您好了再说。”
谢玟看了他一会儿,本想提醒他皇位之争生死难料,要他不能这么单纯,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心想小孩子单纯也好,能有这么两年的快乐,还非要抹杀掉不可吗?
隔着一层薄薄衣衫,被萧玄谦抱了一会儿,果然有用。年轻人体热火盛也就罢了,怎么心跳还这么快?谢玟不经意抬手摸到他胸口,忽地道:“想什么坏事呢?”
萧玄谦呼吸一滞。
这太像调情了。
“从小见到我就紧张。”谢玟道,“都两年了,还紧张?”
萧玄谦艰涩地动了动喉结,他口渴得厉害,对方的发丝几乎勾缠到了他的发间,先生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气——可能也是他的错觉,药气和病气还更浓郁些。
“我……我害怕。”
“怕什么?”
“怕老师难受。”他道,“我小时候生病,没有人管我,又冷又热,分不清白天黑夜,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了。”
谢玟心中一动,他那股泛滥的多情又犯了,他伸出手捧住少年的脸颊,温柔安慰道:“我没事的。老师还陪你很多年呢。”
他说这话时心里想得大约是哄孩子,但萧玄谦却觉得这是许诺。他的眼眸静谧又专注地注视着他,忘了对长辈而言,这样的目光有多么冒犯——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像是快承载不了这样的慌张和情衷似的,他觉得自己喉咙冒烟,口渴得说不出话。
而谢怀玉却累了,他松开手,往少年的肩头缩了缩,闭上眼好好保养这具身体,快要睡着时,感觉萧玄谦的气息忽而有些乱,他稍一抬头,听见少年低哑又紧张不堪的声音:“您不要动。”
谢玟的困意消退大半,在这话说出来的同时,他的腿就碰到了对方。此时还清静寡欲、修身养性如活菩萨的谢玟登时清醒:“萧玄
谦。”
按理说,这时候萧九就应该滚到床下跪着,就是给他老师磕三个响头都得被骂出来。但他却依旧紧抱着对方,他装聋作哑、哄人撒娇的功夫深不可测,尤其在谢玟的身上总能灵验,少年乌黑的眼眸看着他,露出一股堪称茫然的神色,他好像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嗯?”
谢玟炸裂的心绪忽然一定,他盯着对方无辜赤诚的眉目,再三疑虑,道:“你做什么……”
萧玄谦不躲不避地看着他,即便他的心弦已经绷紧得几乎要断裂,但却还能表演出让对方疼爱的模样:“我生来没有人管教,没有人教诲,不知道这情形要怎么做,又怕出去时被子里进了风,惹您醒了……老师,萧九是不是冒犯您了?”
谢玟听对方这么说,立刻想起宫闱中的皇子到他这个年纪,早就该有通房丫鬟,教导他生理知识了,可是九皇子不配他们关照,也就没有这回事……封建社会压抑可怖,他的学生洁身自好、单纯懵懂,这是无心之失。
他沉默了片刻,正在思索应该说些什么,对方便亲密地贴了过来,萧玄谦的气息温热的晕在耳畔,悄悄地、恳求地道:“您能教我吗?”
……从没听说过当皇子的老师,还要费这番功夫。谢玟刚想拒绝,忽而听到湿润的泪打湿绸缎的声音,少年的气息压抑又滚热地响着,他已那样矫健强盛,抱着自己时都挣脱不开,萧九素来坚韧,从不因苦累而哭,这时候却气息混乱,闷声掉泪,过了片刻才道:“学生实在不知道该像谁求教,这世上只有您听我说话,把我当成人……我却这样污人耳目,让您厌恶……”
谢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恰好就败在这份有情里。萧玄谦的皮囊生得非常好,此刻还没有多年后的那股阴郁冷峻,眉间眼前,全都一片温热柔软,好像谢玟要他的命,他也能活生生地剜出心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