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两个手,虚虚握拳,将两边的大拇指放在一起点了点:“能不能整一个。”
“你还挺会牺牲我。”谢玟不冷不热地道,“我跟他没好过。”
简风致有点急,不信地道:“那怎么可能呢?你看咱们陛下,千辛万苦地找回你,这个架势是为了什么呀,还不是为了让你跟他好。”
“我们只是睡过。”谢玟道。
“你们睡过也……啊?”简风致本想说“睡过也行”,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脸颊爆红,讷讷地垂下手。
又冷场了。
两人聊得稀里糊涂,最后也没交流出一个正经办法。简风致作为威胁谢玟的道具,深知自己小可怜的身份,但他实在没想到,宫人竟然以对待皇后的规格伺候帝师大人。
谢玟也没想到。
凤凰池在正经规矩里,是本朝皇后才能用的汤泉。只不过这样的“荣宠”,已非是对待一个恩师、一个大臣的了。萧玄谦更像是将自己当成他豢养的爱物、娈宠,或
者是……
雾色四起,谢玟闭上眼,并不想在脑海里冒出更严重的字句。整座紫微宫都浸泡在那股催人欲醉的香气里,连原本精神奕奕的简风致后来都困得睁不开眼,被宫人带到偏殿暖阁里去了。
他撑了一会儿,这时候也有点脑子不清醒了。热气上涌时,似乎有人轻轻地叫他。
谢玟抬眸看了一眼,见到一个脸熟的小太监,这是之前在清雨殿教他养猫的小太监,名叫文诚,他凝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原来你身份不低,还能在萧玄谦眼底下侍奉。”
文诚垂着头,眼睛时不时地稍微抬起,很不经意地窥向他的脸庞,但很快又消失,似有若无地压下去:“求大人谅解。”
“我猜到一些,但没猜到全部。”谢玟道,“萧玄谦要来?”
文诚欲言又止,最后小声道:“陛下为了您神魂颠倒、夜夜梦魇,他是真心喜爱您、珍惜您、没有了您就活不了的。而且我知道大人面冷心热,为了不为难我们才会好好配合安排,否则您伤不了一分一毫,我们这些下人的脑袋,在这紫微宫中却不珍贵。”
谢玟转过头,他抬手从水里捞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洒下来的花瓣,指尖将柔嫩花瓣碾出汁液:“所以就像个礼物一样装饰我,留给他来享用吗?”
文诚一时无言,他盯着谢玟的手指,低微地道:“您的手脏了。”
他似乎很有想帮谢玟擦一擦手指的愿望,但很快,这种愿望被求生欲盖过去了。小太监放置完新衣物和其他物件,最后依照吩咐退了出去。
在水热雾浓的时候,谢玟没有去等萧玄谦的到来,他又不是小皇帝的妃子,何必像等候临幸一样泡在这个池子里。他按照自己的步调结束沐浴,擦干头发,自己低头一件一件穿衣服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近至面前的脚步。
淡青长衫的扣子上,搭上了另一人的指节,熟悉而又犹如针刺的气息弥漫而来。
萧玄谦的手不止按住他的衣扣,还包裹住了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握住他。
“就留在我这里吧,老师。”他说。
谢玟看着他时,心里忽然想,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拼命地、死死地拼合起一面本已碎裂的镜子呢,难道你不知道其中的裂隙、碎片,会割伤你的手吗?
“这个我心里有数。”谢玟道,“他要是还剩点良心,就得听我的话。萧玄谦只怕这一套。只不过我以前太有自尊,不肯这么做罢了。”
“那你现在……”
“现在。”谢玟无奈地跟她道,“心气儿没有那么高了。”
他跟童童说话时,并没有回复萧玄谦的这句话,而是俯下身伸手从河流里截下一盏花灯,灯上的许愿笺上写着一道歪歪扭扭的小字。谢玟截下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灯上的字写错了。
河灯的主人将“百年好合”写成了“白天苟合”,谢玟心想这是多大的仇能写出这四个字来,展开一看,字条下面没有著名。他叠好刚要放回去,眼前的灯就都被萧玄谦挡住了。
小兔崽子问不出个回答,躁郁徘徊,烦闷得浑身都是低气压。萧玄谦按住他的肩膀,
嫉妒之心浓郁得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过了很久才哑着声,像是要求、又像是恳求:“你看着我,不要管别的。”
谢玟望着他道:“你说得像假话,我不知怎么回复。”
小皇帝怔怔地看着他,眼眸里涌起一股茫然的神色,他无意识地用力握着他,脑子里被这句话搅得混乱一片,他快被谢怀玉的不信任逼到崩溃,喉咙里漫出幻觉似的血气,再度发疯地萌生出把他捆起来、把他绑到床榻上不许见人的念头——每次痛苦难当,他都不可抑制地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擅长不断的挣扎、破坏,不知道要怎么得到原谅。
谢玟被他彻底压制住,肩头疼得让人皱眉。就在此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脆亮的声音:“哎,我的灯呢?”
“松手。”谢玟低低地道,“要是想杀我,就不能选个不让我痛的法子吗?”
萧玄谦这才反应过来,他匆促地收敛力道,懊恼自己的失控,还没等他开口,谢玟便道:“没想怪你,让开。人家小姑娘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