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暗暗叹道, 若她流露的这份神色和性情是真实的,那在宫里当差二十余年,还能保留这样的纯朴, 倒是稀贵难得啊。想着想着, 我将娟欢姑姑领去了书房,命李良堡取来那幅才重新装裱好的水墨画, 呈到娟欢姑姑跟前请她鉴赏。果然,她眉心频动,忍不住上前爱惜地轻抚画卷, “这似是先皇的墨宝啊。先皇泼墨挥毫, 笔落惊风, 这幅画很有他的风格。”
李良堡笑着应道,“娟欢姑姑不愧伺候先皇三十年啊, 这正是先皇十来年前在苏太妃宫中留下的御笔呢。前些日子嘉慎皇太妃命令下人去寿丰宫清理苏太妃的遗物,多亏咱良妃娘娘慧眼识金,从一堆将要焚毁的杂物中救下此画。昨天宫中的画馆才将此画以药水去霉, 重新装裱修复好, 现下娘娘正有意将这画悬挂在书房正中间呢。”
有生之年再见旧主遗作, 娟欢姑姑激动至失声, 泪光闪烁,许久才缓过神来, 朝我感激道, “这幅画被锁在深宫旧阁,在年月里积了厚尘, 幸好有娘娘慧眼独具。”
让李良堡与娟欢下去休息没多久, 才从宫外探亲回来的花囍便进来奉茶了。我坐在幽窗下翻书, 将目光移至花囍身上, 见她神色戚戚复杂,不似往日回宫时主动带来滔滔不绝的消息,心下一沉,不由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娘娘,胡云瑢姨娘,殁了。”
尽管知道胡云瑢身子骨不好,病多孱弱,但忽闻她的死讯,我仍止不住痴痴怔忪,“什么时候的事儿?”
“人是半个多月前走的。听说是心肺不好,本就在咳嗽咯血了,最后那几天又发烧了,病情加剧,汤药都喝不进,没过两日就撒手人寰了。清慰少爷估计已经收到消息了,现在正从琅琊赶回来。”花囍颇有些悲心,虽然她并不待见胡云瑢,但好歹也是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人,年纪还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多少有些惋惜。再加之,府里的孙少爷还是牙牙学语的乳儿,那么早就没了生母,多可怜啊。
我将花囍唤到跟前坐下,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虽然生老病死总是由不得人。但我听说人们在投胎转世的时候都会喝一碗孟婆汤,走一次奈何桥。大家只晓得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能忘记前尘,却不知道在喝汤之前,孟婆会让将要投胎的人挑选下一世的戏本。胡姨娘读了这一生的戏目,还肯选择它,可见这一辈子的情节里有打动她的故事或者人物在其中,让她觉得值得。哪怕命途曲折,她也甘心选择。同样,你我亦是如此。”
“所以奴婢在投胎之前也知道自己这一世会遇上娘娘吗?”花囍忽然展颜笑了,“娘娘,难怪了,奴婢虽然是个孤儿,不知爹娘身处何方,但是奴婢对上苍心怀感恩,一直都很知足,从未有过埋怨,更不好奇生母生父是谁。姜嬷嬷待我如亲女儿一般,刘府上下也从不曾苛待我。原是我站在奈何桥前就预见了今世遇见的人都会待我好,所以就算当个孤儿,当个奴才,也没什么差劲的,反正来生洗牌,说不定又能体会别的身份了呢。”
我见她笑靥明媚,也不禁浮起了笑脸。
“对了娘娘,听说晟王府前两天被百姓们群攻,在大门口砸了烂白菜臭鸡蛋,怨气十足,似乎是冲着归乐公主去的。本来奴婢还暗暗想着,归乐公主都搬去京郊的田庄了,他们朝着晟王府扔有什么用?这时候竟然有人给百姓们悄悄透露了公主的行踪,指路去了京郊庄子的方向。”
难道是那柳婉婉的人?我略略一猜测,又问花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