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因着几月前的这场破事,如今都七月中旬了,苦熬了一个半月,隔三差五受着那跳蚤张的撩闲,每日要看那劳什子水利古籍,死沉死沉的竹简,还要看那跟八卦图阵似的水利图,头都要炸了。
明儿便是中元节,上坟祭祖,今儿下衙便早了些,在衙署用完午膳便回了府。
冯元进了正厅,正要与冯佟氏提一提几月后南下一事,还有府里将来安置打算,却见冯安东倒西歪地靠在茶案旁,跟吃了耗子药似的嘎巴嘴摇头翻白眼,顿时气上加气。
“没让你托生在戏班子里,来了我冯家端的是屈才了。”
大老虎今儿早咋回来这么早!冯安一个猛子弹起来,立好,垂头规规矩矩。
没好气说完,冯元侧过头,见冯佟氏正跟冯娴研究那十指丹寇的染法,母女两个一脸笑模样,手指头尖儿跟淋了血似的。
“毓婷,你打算甚么时候家去?回娘家一待就是一个多月,满京城数也就你一个罢?”
冯娴不敢回嘴,委屈地垂下头,瘪瘪嘴,这就是她的家,钱府她不想回去。
衙门、府里,净事儿,一个个全不省心!一路燎着火星子,冯元回了玲珑院。
玲珑院的下人个个躲着避着他,他也没心思侧目,炮筒子似的扎进了屋。
一进来便眼光梭巡,见妾室竟没来笑脸相迎他,顿时又是一阵火大。待绿莺捧着肚子朝他请安时,他这才恍然,妾室是个大肚子。点点头,挑剔地瞅了眼她身上衣衫,见颇有些不整,脖颈歪敞着口,鬓发凌乱,俏脸粉红,这幅旖旎样子出了门,苦行僧都得成那登徒子。
心内不悦,入了座,他铿声道:“入秋了,多穿些,冻着爷的儿子,爷唯你是问。”
绿莺见他脸色晦暗,一个劲儿猛灌茶水,知他此时性子带火,明显挑刺儿,稍微犹豫了瞬,末了还是开了口。
“儿子?可妾身觉得是闺女呢。”
她忍不住憧憬起来,她这辈子摸不着的八抬大红花轿女儿定会得到:“妾身想要闺女,娇娇软软的,幼时娇憨,渐长成娴静淑女,十五出嫁,坐着八抬大花轿嫁个如意郎......”
冯元不耐打断:“好了!有完没完?酸儿辣女,太太当年头胎嗜辣,生出的便是闺女,怀少爷的时候便嗜酸,你整日一碟子酸葡萄酸杏,不是儿子是甚么?”
绿莺拧起秀气眉头,一本正经分辨道:“可是,妾身确实觉得怀的是闺女,她淘气踢妾身时,妾身若唱个《将军令》,她便似吓着了,咚咚咚踢个不停。若唱的是《女儿行》,她便老实,妾身不让她踢,她便乖乖不踢了。”
甚么疯话,冯元嗤之以鼻:“哼,端的是蠢妇!爷的儿子正爱听《将军令》呢,听得聚精会神自是要耍两套把式。”